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瓷都景德镇凭什么千年不衰? 罗振宇《文明之旅》之1006

你好,这里是《文明之旅》,欢迎你穿越到公元1006年。今年在大宋是景德三年,在大辽是统和二十四年。

这一年是澶渊之盟签订之后的第二年。二十多年了,宋朝的头等大事一直是对辽打仗,兵荒马乱了一整代人。现在和平终于来了,这个政治局面当然也会发生变化。

大宋朝廷里今年发生的最大一件事,应该就是寇准罢相,也就是澶渊之战那个公认的最大的功臣寇准不再担任宰相了,丢了官了。你说这是不是奸臣陷害忠臣的戏码呢?是不是皇帝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呢?这些因素当然都有,但是也没那么简单。我就说一个事你品品背后的味道。话说澶渊之盟签订之后,寇准对真宗皇帝说过这么一句话,说你看看如果我什么都听你的,这事能办得这么快吗?皇帝就笑着说,对对对,都是你的功劳。你就说当大臣的他能这么说话吗?你就说这当领导的,当到宋真宗皇帝这个份上,是不是也就够可以的了?所以你看寇准罢相这个事,也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不过今年咱们不说寇准,因为寇准罢相这不是第一回,这也不是最后一回。像寇准这么重要的人物,我们要放在后面专门拿一期节目来讲。今天咱们要抢时间办一件事,什么事呢?你看宋真宗用景德这个年号,一共也就用了四年,今年1006年都是景德三年了,这个年号在历史当中很快就要过去了。但这个年号它不简单,为什么?因为它点燃了一个地方,这个地方的辉煌可才刚刚开始。对,你猜到了,这个地方就是景德镇。

1006年的《文明之旅》,咱们就说一说景德镇。我们现在都知道了,景德镇是大名鼎鼎的瓷都,它在中国瓷器历史上的地位怎么称赞都不过分对吧?但是说实话,我为了准备这期节目,我在读景德镇史料的时候,最让我震惊的不是景德镇在历史上有多牛,在瓷器行业里如何登峰造极,不是这些。而是它让我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就是居然在中华文明那么古早的时代,里面就有这样一个工业化的场景。那真是万绿丛中一点红。

这个景德镇它不是一个瓷器业的概念,它是一个过早出现在农耕文明当中的工业化场景。你看这就有意思了。我给你念一封信,这是1712年,就是清康熙五十一年,当时到景德镇的一个法国传教士,叫殷弘绪。他来了看了景德镇看傻了,然后给朋友写了一封信,他是这么写的:“景德镇拥有一万八千户人家,大部分是瓷业商人,他们的住宅占地很大,雇佣的职工多得惊人。按一般的说法,此镇有一百万人口,每日消耗一万多担米和一千多头猪。”

“从隘口进港时,首先看到这样的景色,从各处窑厂上升的火焰和烟气,构成了景德镇幅员辽阔的轮廓。而到了夜晚,它好像是被火焰包围的一座巨城,像一座有许多烟囱的巨大火炉。”

这里面提到那个数,说一百万人口这有点言过其实,但是当时十万人口肯定是有的。那你想十万人,就围绕一个产业聚集在一个城市里面,火炉烟囱昼夜不停地工作。这样的场景,它即使出现在欧洲,也肯定是在工业革命之后了。虽然我念的这封信是1712年的,但是你想1006年的中国,造瓷器窑炉烧造的工艺在这个时候已经成熟了。所以1006年的景德镇,可能规模没有这么大,但是作为一个社会景观,和我刚才念的这封信里的应该是差不多的。

这提醒我们一件什么事呢?其实你想中国自古以来,甚至更早在秦汉,甚至更早在战国时代,就一定有规模不小的集中生产的工业化场景对吧?因为那个时候的人也得用陶瓷,也得用铁具,所以炼铁业肯定也是这样的。你去看《史记》的货殖列传,里面就记载了很多巨富,靠什么起家?冶铁业起家。古代的那些冶铁工厂,和景德镇不是差不多吗?都是当时的社会奇观。

你就想象这么一幅场景,就是当时的中国,农耕文明是汪洋大海,但是你在高空往下一俯瞰,里面星星点点的,居然就有工业文明的孤岛,它的场景至少是工业文明的。李白不是有一首诗叫《秋浦歌》吗?我小时候背过:“炉火照天地,红星乱紫烟。郎明月夜,歌曲动寒川。”这说的就是李白当年在唐朝时候看到的炼铁工厂。里面最传神的就是这个“郎明月夜”,那个字意思就是害羞,小伙子脸红扑扑的为啥呢?肯定不是被明月照出来的,也不是因为害羞,因为什么?是被炼铁的炉火照红的。就是这么一幅场景,好魔幻。

如果我是宋代的1006年的一个农民,突然把我扔到景德镇这个地方,我会吓一跳的。刚开始吓一跳,可能是因为密集的炉火烟气,我看不太习惯。但是如果我在这住上几天,我会更加吓一跳,为什么?因为这个地方的人太奇怪了,他们过着一种和我完全不一样的生活。这个地方的人,他居然不是按照寒来暑往的大自然节奏来工作的,他们的工作节奏居然是自己定的。而且这个地方的人,他居然不是按照自然的血缘关系聚族而居的,一家人住在一起。他居然是和不同工种的人,精细分工又充分合作的。这个地方的人,他人生发展的各个阶段,居然不是按部就班的,不是到什么时候就该干什么活,而是充满了各种各样的奇遇,各种各样的震荡。突然拿到一个大订单就能发财,突然干错了一件事情,明天就能失业,就能衣食不保。这也太奇妙了,对我一个农民来说,这也太刺激了,受不了。

一千年前景德镇的存在,其实是给我们这一代人撕开了一个小口子,让我们能够看到工业文明在一千年前,是怎么在农业文明的包裹下生存的。但是更重要的是,景德镇和当时其他工业小火种不一样,其他的都灭了,有的干个几十年,有的干个几年,然后就不存在了。就像我们前面讲的宋代的那些名窑,都消失在历史的烽烟之中,只有景德镇,它存续了上千年,长明不灭。怎么做到的?

好,我们就来说一说景德镇。景德镇在哪呢?大概念上你肯定知道是在江西对吧?江西省的地缘条件,和中国北边的一个省山西,其实特别像。他们都是依靠山河险阻,地理分界线都是非常清晰,而且自身是自成一体。你看江西,北边是长江,东边是武夷山,南边是大庾岭,西边是罗霄山,就这么围起来的一个四四方方的区域。

那这里面什么地方算是好地方呢?当然就是河谷平原嘛。你从北往南数,鄱阳湖平原北边是九江。然后你要是顺着抚河往东,这叫抚州,这个地方不得了,古代叫临川,是一个出才子的地方,临川才子。好,回到南昌,顺着赣江往南,这个地方也不得了,是吉安,古代叫什么?叫庐陵,对,也是个出才子的地方。顺着赣江再往南就是赣州山区了。在农耕时代,这种河流两岸的平原谷地,它是人口容易聚集,物产也最丰富的好地方。

我顺便说一句,在宋代的时候,江西是不得了的好地方。刚才我提到的临川才子、庐陵才子,那都是打出品牌的。你就这么说,唐宋八大家你知道吧?这八大家里面,苏洵苏轼苏辙父子三人是一家子,所以四川占有了三个名额。那剩下五个人,你猜江西占几个?占三个,对。王安石、欧阳修、曾巩都是江西人。你看再算一笔账,唐宋八大家,除了唐朝的韩愈、柳宗元,宋代的除了老苏家,全是江西人,一个都没跑。这还不算北宋的那些著名文人,什么晏殊、晏几道、黄庭坚,也都是江西人。

听到这你可能觉得奇怪,怎么说了江西这么多好地儿,还没有提到景德镇呢?景德镇在哪呢?对了,景德镇它就不能在好地儿,它就躲在江西东北部的山区里面。你从地图上看,景德镇和皖南山区的徽州是连成一片的。在农耕时代什么叫山区?山区就是个穷对吧?土地贫瘠,经常发洪水,交通不便,深山老林,不适合种地。

但是景德镇它干的是工业,干的是造瓷器,所以在它看来这个地方资源反而挺好。比如你说山坡坡度大不适合开垦,但是景德镇说这正好建造烧瓷器的龙窑。什么叫龙窑?就是长达几十米,沿着山坡向上修筑的,像一条巨型蜈蚣的那种窑炉。这种窑炉升温快、产量高,直到今天,景德镇还有一座六十四米的天宝龙窑,现在还在生产。

你说这是深山老林,景德镇说对我缺的就是木材燃料。而且景德镇附近,还有盛产那种耐烧的松木。你说这降水多经常发洪水是天灾,对我造瓷器的人来看,这不正好是水力资源吗?因为我要把瓷石打成粉末,然后再变成瓷坯嘛,我这个时候又没有蒸汽机,你看正好水力资源。

但是所有这些都不是重点,景德镇身上最大的传奇,不是它造出过什么好瓷器,而是它一千年成为长盛不衰的陶瓷工业基地,就是因为它在山区。为啥?因为一千年是一个超长时间尺度,中间什么都能发生的。比如说战乱,现在我们是在1006年的大宋,觉得这个王朝多好,刚签了澶渊之盟,现在是一个和平盛世对吧?但谁能想到,再过一百年多一点北宋就灭亡了,金朝就崛起了,北方就战乱了。

战乱大兵一过,管你什么工艺精湛,管你什么师徒传承,管你什么艺术造诣,统统给我化为灰烬。而这个时候回看景德镇,它躲在山里,生产基地它就有机会逃过这一劫。听到这你可能会说,不对,景德镇后来非常富有,而且声名远扬。如果遇到战乱时代,那些有暴力的军队,那些匪帮,他为什么不来占有景德镇呢?这些军队又不嫌山高路远对吧?你躲在山沟里有什么用呢?只要我占住景德镇,一年我光收税我能收多少?

这个反驳特别在点儿,这就问到了工业经济和农业经济的一个非常本质的区别。我们稍微跳出来看一下,你看农耕经济它主要看什么?看自然禀赋对吧?光、热、水、土四大条件只要够,这片土地就在这,它一年到头多少也能出产一点庄稼。在这里面你说农民的劳动和技术重要吗?也重要,但是不好意思,这不算稀缺资源对吧?劳动力谁还没把子力气呢?而且农耕技术在里面起到的作用非常有限。就算你是技术非常厉害的农民,你说同一片地,你提高土地出产能提高多少?它是有上限的,天花板很低的。

但是工业经济不一样,自然资源重要吗?当然也重要,但是更重要的生产要素是什么呢?是人人脑子里的知识和技术。而且知识和技术带来的那个产出增加,是没有上限的,是没有天花板的。你看这么一分析一对比,这就带来了一个后果对吧?就是农耕时代暴力非常有用,可以占有土地就占有了财富。你不来种地纳粮,有的是人来。工业经济就不行,你调用暴力就不行。你可以用暴力把地方占了,但是如果你把人吓跑了,尤其是把有知识有技术的人吓跑了,那就是一场空。你占有地有什么用呢?你就想,如果今天有一帮匪徒占领了纽约,能有什么用呢?你能让华尔街的基金经理给你去种地吗?就算能种地,他能创造得了华尔街今天这个规模的利润吗?差太远了吧。

你还可以做一个思想实验,如果你现在是一个城市开发区的主任,你有一片土地,请问你是搞农业还是搞工业呢?大概率我估计你是想搞工业,因为工业产值高,挣钱多。但是假如你穿越回了古代,比如就是1006年的大宋朝,假如你有一片不错的土地,请问你是去搞工业呢,还是搞农业呢?我估计你最后会搞农业。为什么?因为只要土地在,多少就有点收成。如果你搞工业,你想我要再来一个景德镇的奇迹,好像能赚很多钱,但是不好意思,很难的。产品、技术、人才、组织、销路、制度保障,每一个环节都是问题,而且一个环节出错,就是血本无归的结果。所以我劝你,如果你穿越到1006年的大宋,你有一片土地,我劝你还是种地算了。

好了,从这个视角,我们再反过头来看景德镇。工业是什么?工业是一朵无比娇嫩的花,它出现在农耕社会是需要一点运气的,是需要一点保护的。而景德镇所在的这个江西东北部的山沟沟,就为它提供了这样的保护。

但是下一个问题就来了,工业又不能像农业一样,它躲进一个桃花源,我们不知有汉,无论魏晋,我们自产自销。一个工业基地的存续,它本质上是一个庞大市场网络的存续,是和千里之外的对手竞争胜利的结果。它可不能躲在山沟沟里自成一统。所以景德镇为什么能够延续千年,我们还要做进一步解释。

今天我们讲景德镇,我们口口声声称它为农耕时代的工业奇迹,这当然没错。但是有一点咱时刻也不能忘,它毕竟是在传统社会包围里的一个存在。即使我们称它为工业文明,那也是农耕文明土壤里的工业文明的一个小盆景,它周边可是传统社会的汪洋大海。

所以一千年来的景德镇,它面对的对手,可不像今天的一个什么陶瓷产业基地,你满脑子想新工艺、新产品、新营销、新材料就行了。在传统社会,景德镇最大的敌人是什么?就是它旁边的所有力量,都在对它虎视眈眈。什么叫士绅,什么叫豪绅,什么叫帮会,还有那个朝廷对吧?周边的这些势力都在想,你这么有钱,我怎么也能分上一杯羹?

你注意一下景德镇的这个“镇”字,这个字有意思。提起这个“镇”字,我们往往会有两种不同的感受。一种感受,镇小镇、市镇,都是繁荣富庶、人声鼎沸,一派人间烟火的感觉,好温暖。但是“镇”字还有另外一边的感受,你听那个组的词,什么镇压、镇守,都是气势逼人、力大身沉,暴力平定这种感觉。

这两种截然相反的感觉,它怎么能够共存在同一个字上呢?对,这就是汉字演化的巧妙。这个转折点其实就出现在宋朝。请注意宋朝之前所谓的“镇”,那就是军镇,就是驻军。大兵一到一方就安宁了,就像拿一个大铁块,我压住一个东西,镇住没镇住了?景德镇的“镇”一样,东晋的时候最早设镇叫新平镇,一听这个名就知道,一定是因为原先开发这一带的时候,可能在山区平定了一股什么土匪,然后干脆就驻军了就不走了,我看你还能翻出个花来,设了一个军镇。设了军镇起个名,起个什么名呢?不是新近平定了一股土匪吗?就叫新平镇,我估计就是这么来的。

到了宋代的时候,虽然北边的军事压力还是很大,但是南方深度开发了,一片和平繁荣。所以南北朝到隋唐时期,在南方设立的一些军镇,到这个时候就失去了军事意义。但是别忘了,这些军镇原来在选址的时候,首先肯定是交通节点,便于调兵。而且因为原来有军营,里面住着好几百个人,周边老百姓在这做买卖的,也多多少少形成了一定规模的市场。有市场这就能收税,这就是一笔财源。所以从宋朝开始的时候,就在这些镇的旁边设立了监镇官,既收税也维护一下当地治安。对,咱们景德镇有了监镇官,就是从景德年间开始的。

我再举一个例子作为一个旁证,比如说今天江苏常熟,有一个很著名的镇叫梅李镇,你听这名多美,梅花李树,一派江南风光。是这样吗?不是。梅李镇的起源非常简单,刚开始也是个军镇,是朝廷派了两将军,一个姓梅一个姓李,在这驻防,是个军镇。后来老百姓就在这和军人做生意,渐渐形成了一个商业化的市镇。所以你听这个转型的过程,是不是和景德镇差不多?而且这个转型都是在北宋初年完成的。所以“镇”这个字,在汉字当中两种不同的感受,也在这就汇流了。

从这个演化过程,我们也可以看得出来,我们祖先那句话怎么说的?叫“筚路蓝缕以启山林”,不容易,先兵后礼。任何地方的开发,都是从蛮荒到繁荣的过程。

好,我们再回头来看景德镇。我们现在讲的是宋真宗时期,这个时候的朝廷财政不错,很宽裕。但是过不了多少年,我们很快《文明之旅》就会讲到,到了宋神宗时期,朝廷就开始缺钱了。那景德镇的这笔税,就开始变得越来越重,因为你跑不掉,你天天在这造瓷器对吧?你挣钱那朝廷还能不分点吗?

在宋神宗熙宁年间,景德镇贡献的商税,已经达到了三千多贯。要知道它只是个镇,比它大得多的浮梁县,商税才五千多贯。即便是这样,朝廷当然不会满足了。到了元丰年间,还给景德镇专门定制了一个机构,这个机构这个衙门,全国仅此一家,就在景德镇,不光管理瓷器的买卖,而且盯着要收税。

你看考题出来了,你不是规模大吗?你不是能挣钱吗?拿过来吧。朝廷把税负压过来,我看你景德镇还能不能活。

但这个时候,就牵扯到收税的一个原则了。国家收税也是有原则的,不仅是收得越多越好,更重要的是这个税它得好收对吧?就像亚当·斯密当年就提出过税收的四原则,所谓平等、确定、便利和经济。什么叫平等?就是大家税负要公平。什么叫确定?就是我交税的人,我要能算得出来,我今年到年头我会交多少税,我心里得有数。那什么叫便利呢?就是我交税要方便。什么叫经济呢?就是收税的成本还要低。这也不是亚当·斯密这么想,所有想收税的统治者,这四条他都要做到。那宋朝的衙门也是一样,收景德镇的税这怎么收呢?你想这个在技术上是有难度的对吧?收税的官难道跑下去一件一件数,几个盘子几个碗?那还不累死。你要是当时的税官,你也得想出一个办法,什么办法?对,按窑的大小来收税。

你不是造瓷器吗?你们家一个窑造好了,这容积大小就固定了,那每一窑的产量基本上也就固定了,每一年能烧多少次窑,它基本上也就是定的。那好,咱们就按照你家有多少窑,窑有多大,咱按这个数来收税。你看这就符合刚才我说的收税的那个经济原则。

在税收历史上这样的事特别多,它带来了一个非常有趣的互动。我举个例子,比如说英国原来有一个窗户税,这个税的本意是想收房屋税。房屋税怎么收呢?每家住的面积大小,我难道还要拿着个皮尺,给你上门搞测量?成本太高了,太复杂了,不符合税收的经济原则,还容易有争议。

所以收税官就想了这么个办法,那我就数窗户好了。你们家房屋面积大,窗户肯定多呗对吧?我就数你家几个窗户你交多少税。比如你们家十个窗户以下两个先令,十个窗户以上六个先令,这活多好干。我拿着个本儿我站大街上,我数数窗户这税就收了。

但是你发现没有,税收这个事有意思的地方它就在这,它是一个互动过程。你收税的想要便利,交税的就利用你的便利准则,我想法逃税。比如英国人,你收窗户税那行了,我将来盖房子我就少开窗,甚至不开窗或者是开暗窗。好了,时间一长,英国的建筑变成了什么样?就是没有窗户,室内的光照普遍不好,国民的身体健康都要受到影响。所以后来窗户税就废除了。所以这是一个双向互动的过程。

好,带着这个观念,我们再回头来看景德镇的这些民窑,它是怎么跟官员收税互动的。你不是按照窑的容积大小来收税吗?所以我的努力方向就是,每一窑我得减少残次品对吧?我一年我得想法多烧几窑。更重要的是,每一窑里我得出更多产品,这都是我的努力方向。因为那个税额是定的,我只要这几个方面在数量上有所突破,我不就能逃点税避点税吗?

但是你听出来了,初心是为了逃税避税,但是无论是我前面讲的是每年多出几窑,还是一窑多出点产品,还是每一窑的产品里面少一点残次品,这是什么?全是技术创新。我举个例子,比如说我怎么能每一窑能烧出更多产品呢?其中很重要的一个思路就是,原先的碗是一个一个摆在那烧,现在我就倒扣着起来烧。技术细节我就不讲了。

只说效率提高的程度,就这些碗它一旦起来了,有学者专门研究过,这么一擦,同等容积的窑炉能堆叠四到五倍的量。这一平均下来,每只碗要交的税不就少了吗?

这个方法会导致一个严重的问题,就是倒扣着的碗口它上不了釉。在宋朝我们管它叫芒口,意思就是粗糙的碗口。你想想碗口变得粗糙,那吃饭喝水的时候体验就不太好,拉嘴对吧?所以今天这种宋碗,这种瓷器已经绝迹了。

那你说景德镇这瓷器商人也不怎么样,这是靠粗制滥造来避税吗?话不能这么说,美观高质量当然可以是努力的目标,但是对于一个工业体系来说,把产品的价格打下去,物美价廉,这本身也是努力的目标。景德镇的目标用户又不是北方的那些名窑,什么皇家什么贵族,都是平民老百姓,价格低量大才是王道,这才是景德镇的最大市场。有芒口就有芒口,有什么了不起?

我再来举一个例子,你从这里面再来感受一下景德镇工业它的创新,那个方向的复杂和多元。话说这个时候,瓷器的审美有一句话叫南青北白,南方人爱青瓷,北方人爱白瓷。那你说这是审美偏好吗?是,但是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原料的化学成分不一样。南方的瓷石含铁量高,所以烧出来就偏青色,用长了南方人就觉得自己喜欢青色。北方的瓷石含铁量低,所以烧出来是白色,就这么简单。本来这个格局是定的,但是安史之乱来了,北方陷入了动乱,大量北方人口南迁,这就带来北方的审美习惯、消费习惯就来到了南方。你看这就是市场的一个波动对吧?机会就来了。

好,请问这个时候景德镇作为瓷器业的后起之秀,它应该怎么选?两条路。一条路是继续做南方人喜欢的青瓷,这条路没有什么可走的了,因为当时南方的第一大窑是浙江的龙泉窑,人家又有技术又有品牌,继续走这条路永远当个老二有什么意思?好,我们再来看另外一条路,难道景德镇这个时候去做白瓷吗?是迎合了新兴市场,有一波从北方来的人喜欢白瓷,但是用南方的瓷石做白瓷,那个技术门槛很高的。前面我们讲了,这是因为瓷石里面有铁元素有杂质,你要把它去掉是要花费成本的,技术也是很难的。景德镇怎么选?两条路都很难。

景德镇最后的选择很简单,我选择做白瓷,但是我为什么按照你们的路做白瓷?我是白,但是我有必要白得那么地道吗?有一点青,有一点青有一点青吧。你们北方官窑接的是大量官府订货,你们搞那些讲究,这些讲究绑架不了我。于是景德镇居然搞出了第三条道路,生产出了中国最早的青白瓷,是白瓷里面有点青。

那你说这不是两边儿都不靠吗?这不是下等货吗?这个时候你就要看市场的妙处。工业经济面对的消费市场是一个随时波动的市场,没准哪块云彩有雨,没准哪口猪就突然踩上了风口。北宋的时候,景德镇就突然遇到了一个风口,什么呀?就是丝绸之路。因为党项和辽朝的阻隔断掉了,原来西域的玉石就传不到中原了。咱们中国人自古,很古早的时候就喜欢玉,这时候玉没了怎么办?景德镇提供的青白瓷,大家一看这不正好吗?这跟玉有什么区别?对,景德镇的青白瓷这个时候就被民间搞了一个外号出来,叫什么?叫假玉。这不正好吗?没有真玉,咱拿假玉给眼睛解解馋,何况景德镇的东西它主打一个便宜,所以销量就大增,景德镇的第一桶金就是这么来的。

你看这是不是验证了工业经济的一个规律?就是在工业经济里面,没有哪个创新方向就是确定的,就必须按那个方向走,不,任何方向的突围是都有可能成功。其实景德镇后来在元代大放异彩,搞出了元青花,这也是一个创新突围的故事,也是一个不走寻常路的故事。不过元青花,我们《文明之旅》讲到元代的时候我们再说。这儿我只提醒一点,我就问你一个问题,你猜全世界现在收藏元青花瓷器最多的博物馆是哪家?不好意思,世界上收藏元青花最多的博物馆不在中国,是土耳其的托普卡比宫博物馆排名第一,伊朗的阿德比尔神庙博物馆排名第二。为啥是土耳其是伊朗?为什么会这样?很简单,因为景德镇当时的市场早就突破了中国,元青花这种瓷器它是为全球生产的,尤其是为当时的阿拉伯帝国生产的。所以元青花,它无论是原料还是上面的纹样,还是最终的消费者,他都可能是来自于其他国家。所以你看这又是一个跳出原有市场,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突破口的创新故事。这个故事以后我们再讲。

你发现没有,工业文明它就是这样,创新突破是真的不按老规矩来的,哪条路都有可能通。今天我带来了一本书,是经济学家熊彼特在年出的一本书,叫《资本主义社会主义与民主》。这本书里提出了一个非常精彩的概念,叫破坏式创新。这个词可就说出了工业经济和农耕经济那个最本质的不同。农耕经济也创新,但它的方向差不多就是那个方向,是持续积累的,在原方向上的创新。可是工业经济的创新,它往往体现为对原来的破坏,而且是四处破坏,可能是对产品形式、技术路线、企业组织、市场制度、经济结构的全面破坏。

就像我们这一代人正在经历的,亲眼所见的新能源车革命。新能源车它可不是在原来汽油车技术上的迭代,它创新非常彻底,破坏也非常彻底。原来的技术、产品、品牌、市场,甚至人车路之间的关系被全面重组,这叫破坏式创新。从刚才我们讲的一千年前景德镇的故事里面,我们已经可以看得出这种工业文明式破坏式创新的力量。

我们顺便说一个小问题,景德镇叫景德,那请问是真宗皇帝正式下诏旨,把自己已的年号赐给了这个小镇吗?还是民间自己起的,最后叫着叫着就习惯了呢?我在读材料的时候,这两种说法我都见过,但是我我自己是更相信后一种说法。为什么呢?首先我是没有见过任何正式的史料说,说朝廷下诏书赐名景德镇,我是没见过。其次你想皇帝要把自己的年号赐给一个地方当地名,历史上有很多的,但是你这个地方总得跟皇帝有很特别的缘分吧?比如说后来南宋的宋高宗在逃跑的时候在越州待过,就有感情了,所以就把自己的年号赐给了越州这个地方,就叫什么?叫绍兴。你看这都是有感情联系的。而回到年,咱们这位宋真宗肯定是没有来过景德镇的,景德镇当时也没有烧造什么高端的进贡瓷器,让皇帝龙颜大悦,它没有这种机缘嘛,怎么赐给你呢?

再有你如果听我刚才讲的几个景德镇的故事,我估计你也咂摸出味了,破坏式创新那是这个地方的底色。乱拳打死老师傅,抢马吃车干品牌,这种事这种地方是干得出来的。所以我就想象一个场景,比如说反正这个瓷器翻过来,你看这碗底,它上面印着景德年制这样的字样,民间口传可能传着传着就变成了景德镇制,然后一看,这拿年号当品牌是一个不错的主意,习非成是,将错就错,咱就这样吧,我们这个地方就叫景德镇了。

反正我想我要是景德镇人,我是更愿意相信后一种可能。我觉得这比什么皇帝把年号赐给我这要光荣得多。我觉得这才是我们祖先从一无所有开始闯荡市场,遇神杀神遇佛杀佛,我们祖先该有的样子。

反正我这次在读景德镇史料过程中,最让我动容的是景德镇的那些神仙。比如景德镇供奉的一个神叫师主,这个人的名字叫赵概,据说他是晋朝人。这位赵概刚来到景德镇的时候,遇到一个瓷窑烧不出好瓷器,大家就开始祭祀陶神。这位赵概二话不说,拔出剑来就刺向陶神,结果就解决了这个窑的通风问题,在窑上刺出了几个眼,通风就解决了,结果就烧出了好产品。所以这位赵概就成了景德镇的神祖师爷。

还比如说,景德镇还供奉一个神,叫风火仙师童宾。这位就更猛了,据说他是明朝人。有一次景德镇烧造大龙缸,一直烧不出来,这位童宾就急了,于是纵身一跃自己就跳到窑里,用牺牲自己血肉之躯的方法,解决了这个技术难题,大龙缸烧出来了。所以你看看景德镇的神仙,他要的是什么?他要的就是技术突破,我要的就是前所未有的突破,我不管我破坏的是此前的神仙信仰,还是自我的肉身,反正我要突破。一个今天的工业时代的产品经理,听了这样的神仙故事,可能内心里也会觉得,这才是跟咱们的一路人呐。

今天我们是讲景德镇,其实我们是要通过景德镇这个视角,来看看农耕文明包围下的工业文明,它应该是个什么样子。你看农耕文明、工业文明,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经济形态,也是文明形态。农耕文明它有一种不自觉的趋势,就是我要按照固定方向去堆叠它内在的复杂性。你比如说有个碗,光能用不行还得好看,光好看不行还得讲究,光讲究不行还得有名人背书,里面的元素越丰富越好。比如说汝窑那个天青色,不就是因为有个皇帝说了一句话吗?雨过天晴云破处,这般颜色做将来。有人说是宋徽宗说的,不管哪个皇帝说的,反正是个皇帝。你看这个复杂性里面又多了一位元素,这不就更好吗?这就是他追求的方向。

宋朝的瓷器有所谓北宋玩工南宋玩釉的说法。什么是玩工?就是玩命雕出更繁复的造型。什么是玩釉?就是多层涂釉,让它的色彩更加丰富好看。南宋龙泉窑的釉最多搞到了七层。总之农耕文明的那个手工艺,就是往精工细作,堆叠元素越复杂越好,往这条路子上走。但很可惜,走这种道路的五大官窑,都没有景德镇命长。也不光是咱们中国文化,你到欧洲去看那个繁复的巴洛克艺术风格,它也是一样的路数,后来也是一样的没落嘛。

而现代工业文明那就不一样,反其道而行之,我为什么要按照固定的方向往上堆叠复杂因素呢?我是往下探索,什么叫下?就越贴近老百姓,越贴近市场,往那个下去探索,怎么样能更方便、更易得、更便宜,我们工业文明就怎么努力。我们现代人的生活当中,其实这两个方向都是共存的。举个例子,比如说日本有寿司,所谓的寿司之神,说的神乎其神,寿司各种细节各种讲究怎么好,反正我们这种外行也吃不出来,那个价格上去了,据说吃一顿日本寿司之神小野二郎的寿司好几千块钱,还得排队。但是贵出天价,一年能吃上的人数量还是非常有限。所以你看这本质是不是农耕文明的逻辑?

如果是一个工业企业,同样面对日本寿司这个产品,你会怎么思考它?当然是怎么标准化,怎么尽可能便宜,怎么样销售得满世界都是,量大对吧?这才是我努力的方向。所以就有了我们现在在便利店能买到的人人都吃得起的饭团,其实味道很好的。你看这是两个文明截然不同的性格。

有这么一些说法,说现代工业文明最牛的地方,它不是让女王能穿更多丝袜,而是让每一个普通女工都穿得上丝袜。它不是让饮料变成窖藏几十年的珍稀美酒,而是让乞丐和富豪能喝一样的可乐,而且不管你多有钱,你都不可能喝上比那个乞丐喝的更好的可乐。这才是工业文明的成就。

所以为了做到这一点,工业文明是拼命深化分工,拼命扩展网络,拼命增加产量,拼命技术创新,最后的目的就是拼命抵达普通人。你看这个过程是不是有点像我们听说的古希腊神话里面的那个巨人安泰?虽然他力大无穷,但是力量都来自于大地母亲。工业文明和安泰一样,一生的方向就是向下再向下,回到大地母亲的怀抱。

工业文明当然也有它的问题,它也制造了很多恶果。但是我们这一代中国人,我们刚刚眼瞅着国家完成了工业化,刚刚品尝到工业文明第一杯甘甜的美酒。所以今天再看到景德镇这个深藏在中华文明内部的工业文明的火种,真是怎么赞叹它都不过分。当然你可能会说了,景德镇是个火种,但它不一直就是个火种吗?它又没有点燃什么熊熊大火,又没有在中国引发什么工业革命,这有什么意义?当然有意义了。文明进步这个事,它不是一蹴而就,它非常慢,它不是刷视频,手指一划就切到下一个画面。文明进步有的时候就是靠小火种小局部长期存在,等那个契机一到,它再蔓延开来,变成遍野的野火。

在历朝历代讲景德镇的史料当中,有一条经常被引用,就是大文学家王世贞的弟弟叫王世懋写的一段话。这段话就是形容景德镇的生产,每天晚上火光冲天大搞生产,有人给它起了个外号,叫四时雷电镇,就是不停地四时周转,又是打雷又是闪电,就这么个镇子,那个生产那个红火。但是我注意到的是他下面一段话,王世懋说了,说这个地方的老百姓很富,很多小孩子都能上学,很难得的。但是这么多年来,景德镇一个中举人的都没有。什么原因?估计也是遭了天谴,恐怕是因为你们这帮人天天挖,把风水搞坏了的原因。

这是王世懋的理解。隔了这么几百年,我们现代人当然明白这是怎么回事。这哪是因为这个地方缺乏人才,是这么多小孩子上学,他还考不取个科举?不是,是景德镇人的心智已经发生了决定性变化。你看其他的一些商帮,我们看到那些史料里面,他们赚到钱了,就是拼命供孩子读书,读书是为了什么?在当时就是为了当官,让他们回归正道。所谓的正道,回归他们认为的传统社会。但是在景德镇这儿,大人小孩天天在干活,他们心里分明是看到了另外一条人生发展之路,那同样是一条可以发家立业的,可以安放理想的路,我还考什么科举呢?他们没有那个动力了。

当然了,我们是没有机会和当时的景德镇人推心置腹,说一说你们到底怎么想的,为什么考不取科举。但是我猜,他们一部分人的一部分心智已经隐隐然进入了另外一条和农耕社会平行的文明轨道。

最近我在知乎上看到一个帖子,说的是九十年代之前的中国铁路。我们这代人都知道,铁路曾经是中国国土上一个非常神奇的存在,简直就是国中之国。它跟旁边的中国那个面貌都不一样,它有自己的领地、自己的人口、自己的什么供暖供电、闭路电视电话系统,甚至铁路有自己的公安、铁路自己的法院。我小时候就认识一些在铁路学校上学的孩子,他们管我这样的孩子叫地方上的,那个嘴脸那个自豪感特别讨厌,他们那个自豪感是藏不住的。为什么?当年的铁路和我们今天说的景德镇一样,它是一个传统社会的汪洋大海里面的那个工业化社会。铁路它遍及全国分布很广,但是它毕竟只有细细的一条线对吧?那为什么铁路是工业化的?你想铁路是外来的,它一定是精细分工的,一定是充满了知识的,一定是充分合作的,是高水平的工业化的。

别的不说,八十年代我见过一个数字,说当时铁路上职工的识字率超过百分之九十,地方上我们肯定是达不到的。当时很多城市的什么铁路小学、铁路中学的排名在本城市都很靠前。倒不是说他们生源有多好,或者师资有多强,而是家长更是一个,就是我是工业社会来的,我更会配合老师的工作。那个帖子里就讲了一场景,说学生打架,老师一个电话直接把双方家长全部叫过来,有事说事摊开来讲清楚,什么工作都好做,因为你们本身都是同事嘛。你看就这一条,就把周边社会给比下去了。这样的工业社会和周边的社会,你说格格不入也行,你说遥遥领先也行,反正那是一个时代级别的插曲。

为什么九十年代之后,铁路好像就没有原先那么风光了呢?原因很简单,因为中国普遍都进入了工业社会,地方上的发展水平追上了铁路上。铁路作为一个孤立的工业系统,没有必要再保持自己的孤立了。所以铁路并不是没落了,它是被工业化的中国融化了。

所以你不觉得吗?今天我们讲的一千年前的景德镇在中国文明中的角色,也有一点点像是一百年来铁路在中国扮演的角色。它在传统社会的底色中,提供另外一种文明的样式,提供另一种生存和发展的可能,直到有机会把小小的火种变成燎原的大火。

其实每个时代都是这样,未来时代的样子,其实就在身边某个角落,某个盆景里面已经完整呈现,只不过它并非是主流。就像科幻小说家威廉·吉布森说的,未来已来,只是尚不均匀。

这期《文明之旅》,我们讲的是年的大宋朝,我们现在是在江西景德镇盘桓已久。这一年就要过去了,我心中一动,你说咱们都已经到江西了,咱们稍微绕一点路,咱们去看两个人呗。第一个人咱们去抚州,当时叫临川,离景德镇很近,只不过不巧咱们现在见不着他,他在前年,也就是年景德元年,就被当作神童推荐到朝廷去了。这个人是谁?不是别人,就是后来的名相晏殊,也是写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的那个晏殊。

好了,见不到晏殊挺遗憾的。那咱们就顺着抚河往西到南昌,再从南昌往南走,顺着赣江往上游到庐陵去,就是现在的吉安。我们去看谁?其实也不是看谁了,他现在也不在,我们就随便感怀一下。这个人的祖籍就在庐陵,就是他爸爸的出生地,现在他们一家是远在四川绵阳。这个人现在还是他母亲怀里的胎儿,明年才出生。但是如果少了这个人,中国的文学史学就少了无数的佳话。这个人就是欧阳修。

欧阳修明年就要出生了,想想还真是有点小激动。你不觉得吗?咱们《文明之旅》节目走到了年,距离那个我们熟悉的温暖的群星璀璨的北宋大时代越来越近了。

年,下一期再见。

下面说一说感谢。首先要感谢姚飞老师,他就生活在景德镇,他有一个纪录片工作室。刚才这期节目里,你看到的那些景德镇的环境、瓷窑的图片和视频呢,都出自于他的团队。特别让我骄傲的是,他也是得到用户,谢谢姚飞老师,让我们更真切看到了景德镇的美。

我还要感谢北京的模范书局·诗空间,上周三我和六位用户一起,就在他们那看了《文明之旅》期的节目,同时还做了线上直播。模范书局这个空间了不得,它是一个超过年的老教堂改造的,漂亮极了。里面还有大量收藏级的图书,我也算是开了一次眼。如果你从外地来游玩北京的话,我建议可以把它列作打卡景点,就在佟麟阁路,就在新华社的旁边。如果你有这样牛的空间,我们也愿意到你那去办线下看片会,并且同时做直播。

还要感谢各位线下看片团的组织者。其实看片团互相之间是没有打招呼的,但是你会发现经常会出现一些巧合。比如说这一期看片团,居然有两个,它都来自于邮政系统。对,一个是河北邯郸的刘超老师,一位是山东莱芜的陈志友老师。我们跟他们都联系了,他们说希望有一天能布置出一个《文明之旅》的主题邮局。期待。

景德镇这一期节目的最后,我还想致敬,不是一个具体的人,而是一个传统,咱们中国人编写地方志的传统。这一期节目,我们依据的很多史料就是出自江西的地方志,很多参考论文也是江西,甚至就是景德镇本地学者的研究。中国现存的第一本地方志叫《华阳国志》,是东晋时候记述巴蜀地区的历史地理和人物的。所以这个传统到今天也已经多年了。

你想我们中国人真是一个爱写字的民族,我们向来觉得自己是归属于两个东西。第一,我归属于我的时代,所以我要写历史,我要读历史。那第二呢?我归属于我的家乡,所以我要编写地方志。所以如果我们今天看到的关于过去的事,只有那些官方正史,那就意味着我们中国人的精神世界里面只有时间尺度,没有空间尺度。那该是多么的遗憾。所以谢谢那些默默的,但是坚韧的地方志编纂者,他们的薪火相传。

好,咱们《文明之旅》下一期节目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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