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这里是《文明之旅》节目,欢迎你穿越到公元1007年。这一年在中国是大宋景德四年,宋真宗在位,也是大辽统和二十五年,辽圣宗在位。这一年历史记载几乎没有什么大事,但是如果你切换到皇帝个人和家庭的视角,发生的也都不是小事。
比如说在辽朝那边,著名的萧太后就把她的两个亲姐姐给杀掉了。这可不是简单的宫斗,是契丹贵族之间那种你死我活的权力斗争。她这两个姐姐背后也都不是善茬,一个是要带兵谋反,一个是要毒死萧太后,所以萧太后也没办法,最后只好没饶了她们。
那在大宋这边,也是后宫出了大事。这一年4月份的时候,真宗皇帝的郭皇后去世了。结发妻子去世,悲痛当然免不了,但是这个事还有另外一层意味。要知道这时候,真宗皇帝在后宫里最宠爱的人其实是一个叫刘氏的娘娘。郭皇后这一死,就给这位刘氏崛起让开了一条大路。果然五年之后,这位刘氏就成了新皇后。此后20多年的宋朝政治中,刘氏这个角色就变得越来越重要。她最后的顶点是什么呢?成为大宋朝后来十几年真正的当家人。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章献明肃太后,也是民间传说中那个著名的狸猫换太子事件的当事人。这个人实在是太重要了,就是这位刘氏。不过这是后话,后面我们要用专门的年份来说一说她的故事,所以今天暂且按下不表。
那好,公元1007年,我们聊一个什么话题?就在这一年的正月,北方的辽朝修建了一个新的都城,都城叫中京。这是辽朝修建的第四个都城。位置在哪呢?在今天内蒙古赤峰市的宁城县。我知道你的感受,你可能一听说内蒙不是大草原吗?回首关山远,伤心道路长。你这感觉,我估计当年南方大宋朝的那些人听说了这个消息,感觉应该也差不多是这个。燕山以北的事,感觉是特别隔膜,内心有点茫然,听着像是个大事,但是也不知道它到底大在哪。
我们这个《文明之旅》前面几期节目,你看都是从大宋朝的角度来看问题的。这一期我们就借着中京建成这个事件,我们试着跳到大辽朝的角度,再来看一眼当时的中国。辽朝人为什么要建这么个京城呢?辽朝的皇帝在这个京城里是怎么生活的呢?辽朝皇帝是怎么统治他那么大片的疆域的呢?所有这些问题的答案,可能都和我们现在想象的不太一样。好,那让我们深吸一口气,假设现在我们就是一个契丹人,一个辽朝人,咱们一起穿越回1007年,大辽统和二十五年。
好,现在假设我是一个生活在公元1007年辽朝的契丹人,那我会怎么看待自己的国家呢?如果给我一个机会,和南方宋朝的中原人进行辩论,到底哪个国家好的时候,我会怎么跟他争呢?我想我可能会这么说。首先你们中原人可别觉得我是什么蛮夷,还茹毛饮血什么的,我最恨蛮夷这个词。我有很多理由可以向你证明,我生活在一个土地广阔、欣欣向荣,甚至在文化上可以傲视中原的王朝。对,你没听错,我说的可不是军事上,我说的就是文化上可以傲视中原。
我们契丹人和原来你们熟悉的那些草原上的人不一样。你看和中原人相比,草原人往往吃亏,没有自己的历史,但是我们契丹人不一样。我们的历史也向前追溯到黄帝和炎帝,跟你们汉人是一样的。我们也有自己的创世神话,所谓青牛白马。我们的族人也是英雄辈出,比如说平定安史之乱,两大功臣很有名的,一位叫郭子仪,还有一位叫李光,这位李光就是我们契丹人。
当然你可能会说,那这个人怎么姓李呢?对,这是唐太宗皇帝把自己的姓赐给了我们契丹人。我们契丹人跟大唐那是血脉相连的,光荣啊。和中原相比,过去草原上没有文字,所以中原人怎么写,后来历史就怎么记载怎么说。但是这几百年草原上有文字了,突厥人先创制了突厥文字,我们的太祖耶律阿保机英明,也创制了我们的契丹文字。到现在公元1007年了,这契丹文字我们用了都快100年了。
再来,你们中原人不是有什么精神信仰吗?什么儒释道这些,现在我们也有。将近100年前,就是公元918年的时候,我们建造了一座都城上京,里面就建了孔子庙,建了佛寺,建了道观。对,你们中原人有的我们全有。你还别觉得奇怪,怎么你们契丹人也供奉孔子?我就问谁规定的孔子只能你们供奉?这里面还有一个故事。当时我们的太祖耶律阿保机就问自己的大臣,说我们契丹人也要供奉一些精神领袖,而且得供那种有大功德的人或者神,请问咱们供谁呀?大臣们商量之后都说咱们供佛。太祖英明就说佛不行。为啥?因为佛不是中国的宗教。说白了,咱们契丹人要供,咱就和中原人抢同一个精神领袖。所以后来就决定了供孔子,我们的上京里面也有孔子庙。
再说你们中原人喜欢佛教对吧?要知道这个时候,中国北方的佛教遗迹绝大多数都是我们辽朝人干出来的,好不好?比如说今天还有好多人参观的大同的华严寺,山西的应县木塔,河北涿州的双塔,都是我们辽朝人建造的。更别提我们还印了一部《大藏经》,在佛教史上地位很高的。你看我们辽朝人建筑的那些佛教建筑,那个气势,那个创造性,平心而论,我是真觉得比你们中原好。
当然你可能还是会说,这不是抄我们中原的作业吗?我们中原才是华夏正统。你要是这么说我就不高兴了,我得跟你较较这个理。要说华夏正统,那得说是我们大辽。我给你证据的,历史上都记载,我大辽的太祖耶律阿保机是哪一年登基的?公元907年没错吧?那请问这一年是哪一年?就是唐朝灭亡的那一年。我们接的是唐朝的法统。对,我们太祖登的是什么基?刚开始可不叫皇帝,叫天可汗。我们都知道唐太宗在草原上就是天可汗,所以你看出来了,我们的太祖继承的是唐朝法统,比你们中原后来那些乌七八糟的,你们自己都看不起的,什么梁唐晋汉周,正派多了,正统多了。这是个证据吧。
好,我们再来看一个证据。公元947年,那一年是我们契丹人攻陷了中原的开封城,灭了后晋对吧?好,我们就打算,后晋是你们的正统王朝,现在我们灭了它,我们就在开封城里办了一件大事,把国号从契丹改成了辽。按照中原礼法,这叫什么?这就是正统归我啦。当然你可能会提什么后晋之后不是后汉吗?不是刘知远吗?那个刘知远称帝比我大辽皇帝,不好意思,正好晚14天。对,我们大辽是那年的二月初一称的帝,他刘知远是二月十五称的帝,反应太慢,正好晚14天。当皇帝抢正统也得有个先来后到吧。当然了,后来我们大辽住不惯中原,我们撤了。中原是撤了,但是这个正统我们不是不要了,大唐的继承人,看这就在这是我大辽。
当然了,现在不是我们澶渊之盟也签了吗?两国和好了,你们中原的皇帝是哥哥,我们大辽皇帝算弟弟。但是要论国势蒸蒸日上,还得数我们大辽。为啥?你看你们大宋的国土,对吧,也就这样了。但是我们大辽可是在四面八方,一刻也没有停经略远方。
就拿这一年公元1007年来说,我们不是建立了中京吗?这是我们建的第四个都城。我就跟你说说我们的都城,你就知道我们是一个什么样的王朝,我们的朝廷有着什么样的雄心。我们建的第一个都城叫上京,那是将近100年前的事,具体来说是公元918年。上京在哪儿呢?如果按照现在的说法,叫内蒙古赤峰市巴林左旗。这个地名我是说了,我估计很多人也是赤峰在哪,巴林左旗在哪。我试着这么跟你解释一下,解释完了你就知道上京这个地方的重要性,以及我们大辽为什么厉害。
首先问一个问题,燕山山脉在哪?你可能知道,是在今天北京的北边,横着的这一道大山脉,这叫燕山山脉。可是我要问你大兴安岭在哪?很多人可能就会觉得大兴安岭远着呢,那不是东北嘛,那不是黑龙江嘛。错了,这是一个印象错误。大兴安岭非常长,自北向南延伸1400多公里。它在黑龙江有,然后吉林也有,辽宁也有,1400公里紧贴着燕山山脉,快撞到一起了,是非常近的。这是大兴安岭,这是燕山山脉。
好,问题来了,大兴安岭和燕山山脉中间夹着的这个地方是啥呢?这是一个走廊地带,这里面有一条河流,就是西拉木伦河。西拉木伦河就是我们契丹人的发源地,我们的上京就在这。你看上京标志着我们契丹大的精神故乡。这个地方很了不起的,你想大兴安岭是什么?是内蒙古大草原和东北大平原的分水岭,这是大兴安岭。那燕山山脉是什么?是草原和中原的分割线。我们大辽的上京就在大兴安岭和燕山的这个夹缝里,这个地点很重要的。它意味着我们大辽的文明是同时受到游牧、渔猎、农耕三种生活方式滋养的。我们拥有的多元性、丰富性,是你们单一生活方式的人理解不了的。所以要论精神世界的深邃,我们大辽人比你们大宋人要强太多了。
上京建立之后又过了11年,你就听听我们国家发展的这个节奏、这个速度。到了公元929年的时候,我们又建造了一个东京,不是日本那个东京,是我们辽朝人的东京。在哪呢?在今天的辽阳。你看这不是大兴安岭吗?大兴安岭的东边,今天的辽河平原上,在这建了一个都城。很明显这是为啥?是为了经略东北平原,北边的大森林,甚至隐隐然有经略朝鲜半岛的志向。
又过了9年,你一听这速度,公元938年,我们又有了一个南京。但是不好意思,这是你们中原人送的。石敬瑭把幽云十六州割让给我们大辽,幽州我们就改名叫我们的南京。这笔大礼谢谢你们中原。从此我们大辽朝向南经略中原,隔着燕山山脉,经略中原就有了一个前进基地。你看我们的蒸蒸日上。
这不又过了70年嘛,我们终于又建立了一个中京,这就是公元1007年这一年发生的事。但是别忘了,再过30多年到了1044年,我们还要再建立一个西京,就是在今天的山西大同。那就是为了经略西夏那个方向。你看看东西南北中,上京、东京、南京、中京、西京,五京这都齐了。
好,我们还是回到1007年建立的中京。为什么要建?又为什么要在这里建?我们先来看位置。前面我们说到了上京的位置,是在大兴安岭和燕山山脉夹住的这个走廊里,西拉木伦河谷嘛。那中京距离这远吗?干脆都属于内蒙古自治区,就是赤峰市。你开今天的赤峰地图,上京在哪?在赤峰市的北边。中京就在赤峰市的最南边。中间相隔大概300多公里,今天要是开车的话4个小时,不过就是纵跨中国的一个地级市。
那你可能会觉得奇怪,离这么近还要再建一个都城,这不是重复建设吗?当然不是。还是得看地图,你就明白了。中京这个地方和上京都一样,它都处在大兴安岭和燕山山脉夹住的这个走廊里。中京是在走廊的南边。你看从横向上看,它们的意义差不多,一步就可以跨进东北大平原,而向西一步就可以跨进天苍苍野茫茫的内蒙古大草原。
但是不一样的是,和中原的关系不一样。刚才我说一南一北,中京是更靠近南边的燕山山脉。这就要说到燕山山脉了。自古以来,穿越燕山山脉其实有一些通道,比如说自东向西,有什么山海关、喜峰口、古北口和居庸关。其中经过喜峰口和古北口穿越燕山,穿越之后都会到同一个地方,什么地方?就是今天的赤峰,就是我们这一年建的中京。这么一说你肯定就明白了,为什么我们大辽朝要建这个中京?就是为了更好地连接我大辽朝的四个地理板块。
是老家也是发祥地的西拉木伦河谷,蒙古大草原,东北的森林和平原,以及华北平原北部的农耕地带。我们只要在地图上把这五京的位置给你摆出来,你就看出来了,我们大辽朝不仅有经略四方之心,而且还有联络四方、融合四方之志。
为什么这个时候建中京呢?前面已经说过了,澶渊之盟达成了,每年咱们也有30万岁币的进账,这就有钱搞建设了。而且澶渊之盟之后,我大辽朝向南的边界也就基本定型了。我们就可以更深入考虑怎么完成国土各个板块之间的深度融合了。建一个中京不是更方便达成这个融合的目的吗?
这么一通解释,你再看看南边的那个宋朝,这个终于有围墙了,躲进围墙过小日子那个没出息的样。你再看看我们辽朝,你是不是感受到了我们大辽朝志在千里的上进心?
好吧,刚才有点戏精上身,我是稍稍带入了一下辽朝的视角,试着描述一下当时的辽朝人会怎么想。我记得美国有一篇小说叫《杀死一只知更鸟》,里面有一句名言,说你永远也不可能真正了解一个人,除非你穿上他的鞋子走来走去,站在他的角度考虑问题。对,理解辽朝,我们只把它看作一个客观的研究对象,那是不行的。我们有的时候就是得穿上他们的鞋子,站到他们的立场和角度想问题,我们对辽朝人才能有同情之理解。
当然有的观众可能会说,我又不是学者对吧,我为啥非得了解这个辽朝呢?我听评书《杨家将》,我看京剧《四郎探母》,辽朝人和中原人相比,把他们理解成野蛮落后的蛮夷,区别也没那么大吧。咱这么说,您要是一个古代中原地区的汉族人,要是这么想情有可原,这是你真实感受。但是今天在现代中国,如果咱还这么想,那咱们就太低估草原民族对整个中华文明的影响。
草原民族在塑造中华民族的历史上,这个地位太重要了。这个问题非常复杂,我今天没有时间展开,咱就提示一个角度您琢磨。你看南方和北方,中原和草原,农耕和游牧,这是中华文明自古以来就要处理的一对矛盾。这对矛盾一直在,你不处理它互相之间真的就打架,谁都过不好。而且你发现没有,这个矛盾是不可能通过单方面的胜出来解决的对吧?我们干成过,汉武帝,南方的农耕文明把北方草原的匈奴打垮了,那又怎么样?草原的风那是旷古的风,草原上的牧马人那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一个匈奴垮掉,下一个游牧民族就起来了,没用的。
那反过来,你想元朝的时候,蒙古人就彻底征服了南方,反过来彻底解决了对吧?看起来又怎么样?想要稳定统治南方,你蒙古人总不能真的在南方的丘陵和水田里面放牧牛马,你还是得想出一整套适合农耕社会的方法对吧?你看只要我们肯抽身出来看,只要我们不站在什么南方北方、草原中原、农耕游牧任何一个单一立场上看问题,我们马上就能看明白一件事,就是咱们中华民族自古以来这张卷子你就得做,这门课你就是不能挂科,你就得面对这张考卷,就是要完成这两种生存方式的融合。
只要是不融合那就是两败俱伤,只要是分家单过那就是谁也过不好。草原和中原只要融合,仗就不用打了,长城不用修了。南方的农耕社会提供财富补贴,北方的游牧社会提供安全保障,大家就是和气美满的一家人。所以我们现代中国人讲什么民族大融合、民族大团结,不是什么现代社会话语,也不是什么唱高调,这一件事自古以来就是中华民族想要生存最重要的命题之一。
好,这张考卷出出来了,谁来做呢?草原和中原怎么融合呢?大家都能做,草原人能做,中原人也可以做。而且这几千年的历史,双方也确实都在做。来自中原的王朝,比如说汉朝、唐朝、明朝,都在尝试自己的民族大融合方案。那来自北方的王朝,什么北魏、元朝、清朝,也在不断探索自己的民族大融合的方案。这就好比,好比是同一间教室,老师出了同一张卷子,同学们各凭本事拿分数。
那我们今天这期《文明之旅》节目,我们就跳到草原人,跳到游牧民族的那一边,站在这位北方同学的角度,我们来看看他是怎么做这张卷子的。
好,刚才我们说到同一间教室,同一张考卷大家都能做,但是对于那些来自北方的草原的游牧民族的同学来说,这一套卷子是尤其难。为啥?因为别说整合什么草原中原了,光他们草原自己就整合不了,太难了。你想游牧民族的特点就是个游对吧,他必须持续移动,这是他们生活的底色。那你说能不能不游?不行。你跳出来一想,这个理儿很好理解。因为不管是农耕还是游牧,人类生存本质上是靠植物,更准确说是靠植物作为收集器,把太阳能转化为化学能,然后人才能利用。
那农耕和游牧这个区别在哪呢?你想在中原的农耕区光照足,植物长出来就是粮食,就可以直接吃,所以农耕民族就安土重迁喽。我就守着我们家这块地,它就长,长完我就吃,吃完我就种,种了它再长,我就守在一个地方耕作就行了。但是草原不行,草原是在高纬度地区,苦寒之地光照少,能量低,所以土地里长出来的不是粮食是草。它必须经过牛马羊这些牲畜的二次转化,才能变成肉蛋奶人才能吃。那这一转化,就这么一丁点草,再一转化资源还要损耗。所以在农耕地区,几亩地就可以养活一家人没问题的,但是在游牧地区,想要养活一大家子,你得需要上千亩,甚至是几千亩的草场,所以不游不行了。
你看人不断在游动,这就带来了一个政治上的麻烦,没法统治对吧?小规模的部落还好,大家就跟着一起走,那其实就是一家人了。而如果是在陌生部落之间实现大规模统治,你就必须得做到一件事,就是我能持续的低成本的把税收上来,我才能维持得下去这个统治体系。可人家在流动你怎么收税呢?你去收税了,转天人就走了,你上哪找他去?你说让人家按时间规定来服劳役,他不来你上哪找他去?
所以草原的政治逻辑和中原的政治逻辑是完全相反的。一个草原的王朝它要立得住,它不能靠收税的,它是靠什么?靠收买。你看一字之差这就差老远。收税是你把钱给我,收买是我把钱给你。对,草原王朝不仅不向各个部落伸手要钱,反而要给他们分钱。那你说这钱从哪来呢?那还用说吗?长城南边那些种地的那些中原人,到那去抢。
所以你看中国历史舞台上最早崛起的草原王朝1.0版本,就是秦汉时期的匈奴,它们就是这么整合起来的。整合起来这样的王朝,我刚才一分析你就明白了,它一定带来一个后遗症,就是好战。要打仗,不打不舒服。这不是因为人家民族性好战,是因为这种草原王朝的政治逻辑,它们是这种利益机制。每个草原部落我提供军队,那单于呢?大单于负责带领这些军队去打仗去抢。打了胜仗之后,大单于负责公平分配战利品。这就是1.0版本的草原王朝的样子,必须要打仗,必须要打有可分配战利品的胜仗,它才维持得下去。
好,那你说这样的草原王朝不就是强盗团伙吗?这样的王朝和咱们中原王朝能和平共处吗?不是不行,行的。因为大汗要的是什么?是可分配的战利品嘛。如果中原人实在不想打,你直接给我也行对吧?其实没错,咱们汉代初年的和亲政策本质上就是这样对吧?中原给钱,顺便再嫁一个姑娘,往往是皇室的公主过去,大家里子面子就全都有了,就行了不用打仗了。因为大汗单于有钱,可以给各个部落分。
但是这样做还是有一个后遗症,就是单于是老实了,他不再组织对中原的大规模进攻了,但是那些边境部落,它对中原的小规模骚扰那是经常有的。你再切换到中原皇帝这一边,那就气坏了,就奇了怪了,我这我钱给了,姑娘也嫁了,你们这帮野蛮人怎么不守信用,还天天骚扰我的边境?
中原皇帝其实理解不了单于的困境,草原王朝跟你中原王朝不一样,单于也没辙,他对手下那些分散部落的约束能力是有限的,说白了就是他管不了。所以后来才逼得中原皇帝,像汉武帝,就不得不痛下决心,不得不和匈奴全面开战。
所以你看草原王朝这个1.0版本,它不是一个好的融合方案。秦汉帝国这个历史阶段就这么过去了,草原和中原融合的1.0版本不算太成功。但是没关系,版本就是这样,时间有的是,咱们慢慢迭代升级。
好了,这个融合的2.0版本大概是个什么样子?简单说就是你作为一个王朝,如果你内部既有游牧也有农耕,你就得承认你是一个二元王朝。那你作为统治者,你能不能有两个身份?我是个双黄蛋,我面对中原的农耕民族,我就是你们的天子,面对草原上的游牧民族,我就是你们的可汗。你们俩不是尿不到一壶去吗?在我身上都冲我,我一人融合两种身份完成融合。对,这就是中国历史上从魏晋南北朝一直到隋唐发生的这个故事。
我们知道那个唐太宗就是这样的,面对中原人他是皇帝,面对草原人他可是天可汗。
我再举个例子,我们中学时候背过那个著名的民歌《木兰辞》对吧?里面有这么一句,叫“昨夜见军帖,可汗大点兵”。你看让木兰她爹去当兵的是可汗,可是木兰替父从军,打胜仗归来的时候,诗里又说了,“归来见天子,天子坐明堂”。难道中央换人了?不是的,在那个时代就是这样的,面对中原民族他们就是天子,他有两个身份。
你看这个融合就升级了,这好是个解决办法。但是它毕竟在同一个王朝里对吧?你时间一长,这个统治者他总得想,虽然这个身份名字咱用俩没问题,但是统治它总得有一个统一的逻辑,我到底用什么方式来统治这个国家呢?在那一个时代的人看起来,这就是单选题,而且只有俩选项,要么用草原的方式,要么用中原汉人的方式。我用草原的方式统治汉人,汉人不服,统治成本巨高,我就是征服者。我用汉人的方式去统治草原,草原的老家人觉得我数典忘祖,又容易断了我文明的根儿,难啊。
所以南北朝时期那几百年,这道选择题真的是每朝每代都有人反复做,但是结果是反复错。两个选项都有人选,但是从结果看哪个也不对,要命就在这。其中最著名的就是那个北魏孝文帝搞的汉化改革,很激烈的。比如说禁止官员穿我们老家鲜卑族的衣服,虽然你是鲜卑人不许穿。禁止年轻官员在朝堂上说鲜卑族的语言,老官员无所谓了,他也学不会了对吧?年轻人不许说老语言。洛阳的胡人死了,死了也不准回老家葬,要埋就埋在黄河以南。甚至整个皇室都改成汉姓。结果怎么样?很可惜,孝文帝改革30年之后,北方六镇就起义了。朝廷搞汉化改革,北部边境上的老兄弟怎么想?被冷落了嘛,被歧视了嘛,不干了嘛,就起义了嘛,北魏迅速崩渍。
所以你看,只要是做单选题,不管选哪个方向,最终还是搞不定二元王朝内部的这个文化裂缝。当然我这是简单说,草原王朝2.0模式的尝试又失败了。没关系,版本接着升级,草原上的风是吹啊吹啊,寒来暑往又是好几百年。现在轮到谁?我们今天讲的契丹人的辽朝来了。
辽朝面对的考题还是这样对吧?王朝内部既有草原上的游牧民族,也有幽云十六州里面的农耕民族。而且咱们得强调,辽朝这个时候面对的情况还要更复杂,它的人口结构更加来源不一。你看在辽朝后期,大概的人口分布是这样的,契丹人表面是统治者,其实只有75万,而汉人240万,这还没完。还有既不农耕也不游牧,而是搞渔猎经济的渤海人,大概45万也不少。此外还有各种各样的小部落人口,大概20万。这么复杂的局面,请问你如何治理?还像几百年前的北魏那样搞单项选择题吗?用一套制度贯穿全国吗?不行啊。
这个时候我估计辽朝的天空中就飘来了一句当代的网络梗,什么呀?小孩子才做选择题,我们成年人当然是全都要。对,这一回辽朝就想试试,我不搞单一治理逻辑,你不是生活方式不一样吗?我治理逻辑也不一样,不就完了吗?现在我就搞两套。这就是辽朝搞出来的民族大融合3.0版本。
所以我们在读书的时候,都看到说辽朝当时建立了叫南北两院制度。所谓南院就是用儒家的方式来治理汉人,治理的地方主要就是幽云十六州,汉人多嘛。北院是用草原的方式来治理契丹人。金庸小说《天龙八部》里面的那个乔峰就是南院大王。
但是当你在书上看到这样的描述的时候,说辽朝人搞出这样的政治创新,分成两套班子,你可能心里还会觉得,就这就这么设上两套班子,就能解决这么复杂的内部矛盾?要是这么简单,还至于中华民族此前在黑暗中摸索上千年?好像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吧。
正好这一年我们《文明之旅》讲到公元1007年辽朝建造中都,我们就有了一个非常具体的窗口,我们趴在这窗口我们看一看,辽朝到底是怎么通过制度来搞定如此庞大的内部复杂性的。
话说1007这一年,辽朝建成了中京,位置就在今天内蒙古赤峰市的南部。好了,有了这个地理上的枢纽,辽朝就能够更好地融合王朝内部几个板块之间的关系,这个我们前面讲了。既然你建成了这么牛,这么辉煌的一个中京,大家想来看看正常吧。到了明年1008年的时候,宋朝有一个官员叫路振,奉命出使,就来到了这个新落成的嘎嘎新的中京,倒要看看你们搞成什么样。
路振就发现这中京的格局,确实是按照中原都城的样子修的。外城里面是内城,什么叫宫城就是皇宫,皇上就住在里面。就像京剧《游龙戏凤》那个词儿里说的,小圈圈里面有个皇圈圈。但是奇了怪了,路振发现中京的内城里面,那么大的内城,代表国家机构只有两大殿。再跑到宫城里去看,皇帝应该住的皇宫,里面是一片空地,啥也没有。不是说好了建的是中京吗?不是建成了吗?再寒酸也得给皇上他老人家弄个住处吧。
就问当地老百姓这是咋回事,老百姓跟他们说,在我们辽朝,这玩意真不用客气,跟皇上不用客气,真没用。因为皇上就是来了,他也不到里面住,他就在城外面扎帐篷住,所以礼节性给他留这么一片地挺好。那你说是不是因为工程弄得匆忙,或者是钱不够,等将来朝廷有预算了再修呢?不是。别说这个中京,就是那个已经修成了将近100年的上京,皇上也不进去住。就即使去了,也是艰苦朴素地在城外扎个帐篷。
这种做派在宋朝的官员看来,可能会觉得这个蛮夷就是蛮夷,天子也没有什么威仪,可以理解。对,前两年在澶渊之盟的时候,宋朝的使臣到辽军大营的时候,就见过这种场面对吧?当时宋朝的使臣去了,看见皇上,就辽朝的皇上辽圣宗,和大臣们坐同一个马车。你想那个时候马车多小,一个皇帝就跟大臣们挤在一起在马车里。到吃饭的时候,那车不是有把儿吗?就在车上面横一块木板当餐桌,把吃的放上面,大家自己动手拿。那不是来了个宋朝的使臣,谈判的使者,怎么办呢?你也得吃饭,你就坐车底下分点吃的给他。不体面得很。
所以蛮夷的皇帝,他不愿意住在京城的房子里。在宋朝人理解起来,好像就跟今天一个乡下老头不愿意搬到城里住,可能是同一个原因,生活习惯不习惯。是这样吗?真不是。辽朝皇帝不住京城住帐篷四处溜达,这是一个很重要的辽朝制度,叫四时捺钵。捺是横竖撒捺的那个捺,钵是衣钵传人的这个钵。四时捺钵。捺钵这个词在契丹语里面,大概就是行营行宫这个意思。所谓四时捺钵,就是说辽朝的皇帝按照制度,在春夏秋冬四季,是要到不同的地方去扎帐篷搞野营的。
如果说皇帝所在的地方就是朝廷,那辽朝的朝廷和我们中原汉人理解的朝廷完全不是一回事,它就是一个移动的地方,是一个马背上的朝廷。那你可能又会觉得了,这不就是游牧民族吗?习性难改就愿意四处走。其实你看史料,匈奴当年那个单于的王庭也是这样,在草原上没有准地到处乱走。
但是为什么你要到处乱走呢?你都当皇帝了,你肯定不用自己放牛放马了对吧?而且四时捺钵,它不是我们现在想的皇上兴之所至,一看地图那好咱去那,不是到处游山玩水,跟今天的驴友一样,哪没去过去哪儿,不是。四时捺钵是有固定的地点和时间节奏的。春夏秋冬什么时候该去哪里,是有定数的,就是按照固定的路线那么走。
那个时代,在中国北方的草原,东北那一片地方没有高速路的。一年四季,皇帝带着他的臣子就奔波在路上,这个皇帝当得也很辛苦。皇帝干得这么辛苦,付出这么大的代价,肯定是要解决一个问题,什么问题?其实我们现在看,就是跟帝国版图内不同文化区域内的人的沟通问题。说白了,就是皇帝用自己的现场办公,来解决和当地不同生活方式的人的沟通。
虽然史料上没有特别具体的记载,但是我们可以发挥一下想象力,适当脑补一下,就是一个辽朝的皇帝,在四时捺钵四处走的时候,他都在干啥?我们可以想象一下,辽朝皇帝春天去哪儿呢?春天一般去鸭子河,位置大概就是在今天吉林省的白城。春江水暖鸭先知嘛,从名义上说,皇帝去鸭子河泺是去打野鸭子的,是去钓鱼的。但实际上皇帝他都去那了,肯定是去看望一下森林里的女真这些部落,咨询一下东北老乡这一年过得怎么样,慰问慰问。
举个例子,这真是有史料。辽代末年的时候,有一个皇帝叫天祚帝,他有一年就跟这些东北老乡吃头鱼宴。春天了河水化开了,打上的第一条鱼,头鱼宴。发现吃饭的时候,有一个人特别没有礼貌,而且一看这个人还挺有本事的,皇帝就想把这人杀了,最后因为各种原因没杀成。后来果然这个人就起兵造反,这个人谁啊?就是女真族的完颜阿骨打,金太祖,金朝的开国皇帝。
从这个故事里面你就能看出来,春捺钵的这个政治意义,皇帝为什么来?就是跟当地人沟通的,要现场处理事的。另外你想东北森林里主要产什么?我们今天都知道东北有三宝,人参貂皮鹿茸角。其实在古代主要是什么?毛皮。毛皮质量最好的是什么时候?就是冬天,动物那个时候的毛皮长得也是最厚的。对,女真部落在大森林里面打了一冬天的毛皮,揽了一仓库,总得给外界换点钱和物资吧?所以春捺钵皇帝带着臣子,带了那么大队人马来了,他还有一个意义,就是现场交易。把女真老乡的皮毛收一收,你们要什么东西,咱们换一换。当然有可能是用进贡和赏赐这样的名义来进行的,它也有经济意义。
好了这是春天,那夏天的捺钵去哪儿呢?热得很,当然是去草原北边去避暑。光是避暑吗?当然不是,人家是皇帝对吧?辽朝皇帝还要接见一些当地的部落。夏天秋天草长马肥,是这些游牧部落每年力量最强大的时候,说不定就要闹腾。这时候皇帝亲自去了,去看看他们是不是忠心,有没有内部问题,有没有什么困难需要皇帝帮你们解决。当然了,游牧部落的马牛羊也要换外部的粮食,什么铁锅这些东西,朝廷也顺带能给你解决。这是夏天。
秋天去哪儿呢?去草原西边,因为党项那些部落也需要安慰。那冬天去哪儿?去南方,表面理由是暖和,这只是一个理由。更关键的是南方是农耕地区。秋天的粮食征收上来,得等皇帝去做年度预算,把粮食分一分。而且从草原森林带回来的毛皮,马牛羊也可以跟宋朝换点别的。我刚才这么春夏秋冬的说一说,既有史料基础也有一些想象,你就知道了,辽朝皇帝和朝廷百官一年四季不停游动,可不是玩,不是休闲不是野营,是不停在忙活,是有各自的政治和经济目标的。
从辽朝的历史来看,他们的皇帝不容易。除了后来那个天祚帝,是在野外抓住病死在哪不知道,其他包括什么辽太祖辽太宗在内的八个皇帝,都是死在行宫里,说白了就是捺钵的路上,没有一个死在皇宫里的床上。
今天我们听到说,居然有人这么当皇帝很奇怪。但是你跳出来想,在自然界一头雄狮,狮子王是怎么控制领地的?不就是在领地上四处巡视吗?这是当王本来该有的样子对吧?我以前还看过一个材料,说欧洲的国王当年中世纪的时候,要是领地大一点,但是统治技术不发达,也收不上来税,也没有庞大的官僚机构,那这个王怎么当?这个王就带上自己的家眷,什么王后王子公主大臣一大堆,到各个领地上去吃,一年吃一圈。一边吃一边等于也宣示了主权,也能解决当地的一些问题,毕竟他是王。顺便这也是一种收税的方式,我没有财政部能够收税,我就用我的胃来收你的税。毕竟各地的资源,也算是一年一圈,咱们把王室给养活了。所以四处转,这是政治不发达的时候,一个王一个统治者巡幸领地,这是一种正常的政治活动。
就像咱们中国古代,帝王其实是有巡幸制度的。比如说秦始皇统一六国之后,五次出巡。你想秦始皇也就当了11年皇帝对吧?都全国跑了5趟,平均两年一趟,平均一趟五到六个月,最长的在外面跑了将近一年。你这么算,秦始皇这个皇帝,和我们今天讲的辽朝皇帝的四时捺钵,是不是也差不多都得跑?
秦始皇为什么跑得这么勤快呢?不是游山玩水,当时那个道路条件车辆条件,辛苦死了。你看《史记》史料的记载,路上遇到什么大风暴雨,甚至刺客刺杀什么的。有时候暴风雨来了,皇帝也挺可怜的,也就只能找棵树在底下躲一躲。最后秦始皇怎么死的?不就是死在巡游的路上吗?
那作为一个皇帝,他这么辛苦,最重要的当然是政治目的。你想秦当年灭了六国,建立起这么大的秦帝国,他怎么获得全国各地老百姓的认同呢?这是秦始皇面对一个天大的问题。那个时候你总不能把老百姓叫到咸阳来,我跟你们聊聊天谈谈话,这不行吧对吧?那既然老百姓来不了,好吧我皇帝就把自己送过去给你们看看。所以皇帝就不得不亲自到全国各地重要的地方走一走转一转,让什么刘邦项羽张三李四见识一下咱皇帝的威严。顺便也要祭祀一下各地的神灵,表示对各个地方文化的尊重。还有呢还要干个事儿,到各地刻个碑,把皇帝夸一夸,主要就这么几个事儿。皇帝这些事儿不亲自去,真的就办不了。
那你会说,为什么后来咱们中原的皇帝,为什么都不搞巡幸这一套了呢?因为政治发育了,因为内部的文化整合完成了,官僚体系健全了。这样皇帝就可以换一个干法,所谓垂拱而治,我就大圈圈里小圈圈,小圈圈里皇圈圈,我就在那当皇帝。反正整合完了之后是什么样子?就是什么穷乡僻壤也都知道,天底下皇帝最大,都知道交皇粮国税天经地义,都知道不能干犯王法。每一个老百姓都知道,这个时候我就没必要天天去跑了。
这个时候的中原皇帝,上上下下都盼着他,你最好在皇城里待着,您可千万别动。因为一动没准就是大笔的财政支出,就是对地方上的骚扰。我们明年,就是公元1008年《文明之旅》,会聊到宋真宗的东封西祀。你一听这个词就知道,皇上又到处乱跑了。到下一期节目你再去听听,后世对于皇帝乱跑这事是怎么批评的。
但是现在我们还在1007年,辽朝这个时候还不能这么干,皇帝就在那坐着不行的。内部的多样性复杂性太高了,皇帝不得不像雄狮一样巡视领地,不得不像帝国初建的秦始皇那样,送自己也送政策送温暖下乡,让各个文化区域的人都看到皇家的威严。
所以你也听出来了,辽朝之所以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延续了200多年的由游牧者,不容易,北方草原上的游牧者建立了王朝,延续200多年,它背后的秘密,它不是表面上什么我这南院北院分两套治理班子就这么简单。更关键的是最高层的统治者,他愿意四处奔走,愿意根据各地的实际情况,实事求是的解决问题。说白了,它的政治是非常有弹性的。
你还别觉得这是我们后人对他们过奖,对他们过度解释,不是。我举个当代的例子,你感受一下你就能明白。我就知道有一位当代的中国企业家,我就不说他的名字了,他虽然在公司总部也有自己的办公室,但是他几乎不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待着。每天就是在各个分公司四处跑。有的时候,为了解决某一个大的疑难问题,他就左手提溜个包,右手推着一白板就来到这部门,说这几个星期我就在你们这办公。把这个白板搁那,就开始组织大家开会。好这个问题解决了,继续提溜起包,推着小白板再去下一个部门,我又到你们这儿办公。
我这么简单一说,你可能就已经能够感觉到了,这家公司,这位董事长他愿意到一线,和大家一起去面对具体问题。这个公司的风气应该还可以对吧?更重要的是,这一家公司那个创新活力和行动弹性肯定非常好。因为董事长亲自在前线,和大家一起解决问题。
刚才我说的这个场景,它虽然发生在当代公司里面,但是听了我们刚才讲的辽朝的故事,你突然发现,这不就是当代公司里面的四时捺钵嘛?先进组织也这么干呀。对,还是回到我们前面讲的那个话题,自古以来,中国就面对一个天大的命题,就是如何完成草原和中原的民族融合。在这道考题里面,咱别替他谦虚,做出独创性贡献的,给后来者以巨大启发的优等生,就是我们今天讲到的辽朝。政治作风很好。
这种政治作风就被后来的王朝学去了。你看同样是草原上北方崛起的王朝,后来都是这一套对吧?元朝皇帝也是在大都和上都之间,就是农耕区和游牧区两个地方来回巡幸,终年就这么走。你看也是北方崛起的王朝,也是学到了这一套。清朝皇帝其实有条件就住在北京不动,但是不行不放心,四处看看送自己下乡。还是秋天去避暑山庄,木兰秋狝嘛,见见草原上的蒙古王公,西藏来的喇嘛。有需要的时候,也回老家东巡盛京。当然经常不放心江南,不放心汉族精英,怎么样就要下江南。清朝皇帝就爱干这个事,这是四时捺钵的某种意义上的变种。
好了,听了今天这一期的《文明之旅》,你对那些什么乾隆皇帝下江南这样的故事,是不是就有了一番全新的不一样的理解?这是他们的政治制度内在的一个解决方案。
好,这里是公元1007年,我们这一期是邀请你进入辽朝的视角,再来回看当时的中国。下一期1008年,我们还是要跳回到大宋的视角,因为大宋朝在1008年要改元,改叫大中祥符。光听这个年号你就知道,这背后有一个令人费解的,也令人扼腕叹息的故事。好,我们下一期1008年再见。
又到了本周感谢的环节,首先非常感谢北京华彬歌剧院,它给我们提供了场地,那真是又气派又宽,让我跟60多个得到同学一起在线下聚起来,看了节目聊了天还直播了。顺便说一句,如果你也有场地,当然不见得像华彬这么豪华了,只要这个场地有特色,有故事可以说,我们可以搞一个线下的小活动,哪怕10个人之内的都行,欢迎你给我们提供这样的场地,通过这个邮箱来联系我们。
那还要感谢各位线下看片团的组织者,上一期我们讲了景德镇,无锡的孙美英,东莞的周桓宇,昆明的佟佳,深圳的席阳波,这些看片团的团长,就把活动和瓷器结合了起来。有的是把景德镇窑口的主人请到现场,有的是放景德镇的纪录片,有的是去博物馆陶瓷工坊,大家是边看边听边感受,算是立体式的一次学习。
这期节目的最后,我还要致敬,1007年这期节目的最后,我想致敬历史学家陶晋生先生。他的《宋辽关系史研究》,这是一本书,算是宋辽关系史中绕不过去的大作。这位老人家是生于1933年,至今健在,你算算今年的他已经是91岁了。那他出生的1933年什么年代?八年抗战还没开始呢。而他最新的那本著作叫《宋代外交史》,出版于2020年,嘎嘎新,就是我们在说元宇宙人工智能了。那顺便说一句,陶晋生先生的父亲叫陶希圣,也是中国现代历史上的传奇人物,有兴趣的话你可以自己搜一搜。
顺便我想说一句,就是历史学家真的是人瑞,因为有不少历史学家都长寿。你看陈翰笙先生活了108岁,钱穆先生活了96岁。此前的节目,我还致敬过历史学家王曾瑜先生,94岁了还健在。许倬云先生跟他同岁,也还在出书。我个人有个感受,就是活得长,对于一个历史学家来说,是一个巨大的优势。尤其是一个人,他要是在20世纪,能活上个八九十岁甚至一百岁,那你想想,他经历了多少沧海桑田。这样漫长的一生,会让人的历史感特别深刻。
好,咱们1008年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