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这里是《文明之旅》节目。欢迎你穿越到公元1003年，今年在中国是大宋咸平六年，宋真宗在位。
读完这一年的史料之后，我有一个感受，就是如果历史背后真的有那么一位操控者，咱真的不知道他到底是一个喜欢躲猫猫的小孩呢，还是一位深谋远虑的老人。至少在1003年这一年，这两种性格都有所体现。
我给你举个例子，比如说在西北方向，宋朝把灵州丢给了西夏，那当然非常紧张了。所以在今天的宁夏固原、甘肃庆阳一带就设置新的防线，怕什么？就怕西夏的李继迁带兵打过来。但是没想到，李继迁不仅没有打过来，而且带兵去打更西边的吐蕃去了，而且过程中李继迁就死了。
但这个消息，1003年这一年宋朝这边它不知道，所以还在严防死守。你说历史是不是在躲猫猫开玩笑？但是也就是在这一年，李继迁的孙子，那个著名的李元昊出生了。一个婴儿呱呱坠地，谁也不知道他将来重要不重要，谁也没有想到，就是这个小家伙，30年之后创立了西夏帝国，给宋朝和辽朝都带来了那叫天大的麻烦。
所以你看有意思就在这儿，历史的下一手布局就在今年就开始了，但是当年的人没有人知道这一子到底下在哪儿。所以你说历史是不是也是一位深谋远虑的老人？
我们再来看正北方向，宋辽双方的军队今年在望都，就是今天保定西南那地方打了仗。开封没出意外，宋朝又输了。宋朝当时收到的消息是将领王继忠战死。这个王继忠不是普通人，他很重要，为什么？因为他从小就跟着宋真宗，算是皇帝的自己人。那时候真宗还没当皇帝，所以真宗皇帝你看发小死了，就非常悲伤，追赠了一堆官衔。
但其实王继忠没死，是被辽军俘虏了。你说这是不是在躲猫猫开玩笑？但是王继忠的故事没完，到明年就是1004年的时候，澶渊之战期间，王继忠借着双方很巧妙的这个亲密关系，他就成了一个关键人，成为宋辽两国之间和谈的那个关键枢纽。所以你说历史是不是又在通过一件小事，在给未来的大事布局？
所以想想我们今天的人，你天天接收现实各种各样的信号，但是这些信号你当不当真很难说，它有可能就是虚晃一枪，但是也都有可能是饱含深意。
好，具体还是回到公元1003年，那今年咱们聊个什么话题呢？咱们今年来说一个人，当朝宰相李沆。
李沆是1003年的九月份到1004年，整个中书省政事堂只剩下李沆一个人当宰相。明年1004年李沆就去世了，所以咱们这个《文明之旅》节目再不说李沆这个人，咱们就没机会说他了。当然重要的并不是这个人，而是在他身上有一种非常罕见的政治主张。在整个中国历史上，这种政治主张也算是灵光一现。而李沆一死，就很少再有人大胆地公开地透彻地把这个主张讲出来了。所以今年咱们必须说李沆。
那是什么惊世骇俗的主张呢？好，带着这个问题，咱们一起穿越回公元1003年。
我们先简单介绍一下李沆这个人，他是洺州肥乡人，就是今天的河北邯郸人。话说公元980年，也就是宋太宗的时候，他中了进士，这在当时身份就很高贵了。然后在官场上一路顺风，当到了参知政事也就是副宰相，中央级大员。
在这个过程中，宋太宗当然对他一直从旁观察，觉得这人不错。所以到了995年的时候，给他派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任务，去给太子，也就是后来的宋真宗赵恒当老师。要知道在皇权时代这个任命不得了，你就想一个今天的人，自己交的朋友可以是三教九流，各种各样的人都有，但是你愿意让自己的孩子受到你的某一个朋友的全面影响，你想想看你还剩几个这样的朋友？
对，当年的皇帝也有这个烦恼，满朝文武好像都是很了不起的人，但是愿意把国家的未来太子交给他，受他全面影响，满朝文武选不出几个来。对，所以这项任命说明宋太宗对李沆这个人是全面认可。而且这对李沆来说也是一件大事，因为这算是给他预定了一个宰相职务。你想等太子将来变成了皇帝，这个新皇帝和满朝文武都不太熟，就跟他熟，不用他当宰相又用谁当宰相呢？对，李沆后来就是走了这条路，宋真宗继位之后，他当了六年的宰相，一直当到他58岁去世为止。
好了，李沆的简历就这么简单，我们已经说完了。但是我猜不管我怎么说，你对这个名字还是觉得很生疏，李沆李沆是谁？这个名字听起来就挺怪的。没错，这个字就是我们用的那个贬义词，叫沆瀣一气的那个沆。当然单独这个沆字没有贬义，它指的就是水汽雾雾昭昭的那个样子叫沆。
好了，如果我告诉你，这个大家不太熟的李沆，在历史上还有一个称呼叫圣相，圣贤的圣，宰相的相，你可能就更奇怪了。对，在咱们中国的历史上，称得上圣的人，肯定在本行里成就是登峰造极的。你算算，文圣孔子，兵圣孙武孙子，书圣王羲之，诗圣杜甫，画圣吴道子，还有武圣，武圣这个有争议，有人说是姜子牙，有人说是关羽，还有说是岳飞的。但是你听出来了，不管怎么说都是响当当的名人。
那我们再来看这位圣相李沆，你是谁呀你？如果不是专业研究者，或者是宋史的深度爱好者，可能连他的名字都没听说过。对，按说咱们中国古代的名相多了去了，西汉的萧何陈平，三国的诸葛亮，前秦的王猛，唐朝就多了，房玄龄杜如晦，姚崇宋璟。就是宋代，前面有个赵普吧，后面有范仲淹王安石司马光吧，哪个不比你李沆名气大？你就说怎么轮得到你来当这个圣相呢？
好，那你说是不是因为他是宰相官大，同时代的马屁精故意送了他这么一个外号？不是。第一个给出李沆这个名号的人叫王旦。王旦当过李沆的副手，李沆死了之后，他又陆续做了十多年的宰相。那作为前同事，王旦一开始对李沆的一些做法是不以为然的。但是李沆死了之后，时间过得越久，王旦这个宰相当得时间越长，他就越发现这个李沆真是高明。所以他就感叹说李沆真是一个圣人，这才导致朝廷内外开始尊称李沆为圣相。请注意我再强调一遍，这件事发生在李沆去世多年以后，所以不存在拍马屁的问题。
如果你觉得这同时代人的评价也难免言过其实，那我们就再来看一位，这位厉害了，600多年后的大思想家王夫之，在这本《宋论》里面对李沆的评价也是高得吓人的。他说李沆的见识远超唐宋时代的什么姚崇陆贽司马光这些名相。看起来这位李沆确实有点东西。
但是具体你有点什么东西呢？你又干过什么了不起的事儿呢？如果我们看史料，发现这位李沆做的事儿，左不过就是什么为政清廉、直言敢谏，就这类事儿。说白了就是拿着儒家的道德原则，跟自己过不去，跟皇帝不见外，就这种事。
比如说李沆很著名的一个段子，说有一天真宗皇帝想封后宫里的刘氏为贵妃。这刘氏不得了，将来《文明之旅》节目十几年时间都要说她。刘氏当贵妃，所以一个晚上，真宗皇帝就派人拿着自己写的手谕，就是一张纸条去找李沆，希望得到他的支持。你看我这位娘娘能不能当个贵妃呀？
李沆看完这纸条之后，直接当着使者的面拿过一蜡烛，就把条子在蜡烛上给烧了。一边烧一边让使者给真宗带话，就说我李沆不同意。看起来有点胆大包天，但是没办法，人李沆资格老，是真宗皇帝的老师，说话做事稍微横一点也正常。
就这么说，就这类什么为政清廉、直言敢谏，就这类事在中国历史里面所在多有。你和前朝的魏征比，你和同时代的寇准比，你和稍晚的范仲淹比，没有什么独特的。光靠这类事情，李沆是绝对担不起圣相这两个字的。
那关于李沆的史料其实并不多，通盘看下来之后，我自己的感觉，真正特别的只有一条言论。这条言论特别重要，我得给您念一下原文。他说：“居重位，实无补，惟中外所陈利害，一切报罢之，此少以报国尔。”
就是我李沆当这个宰相，位置很重要，我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功劳。我唯一值得一提的贡献是，朝廷内外大大小小的官员提的所有建议，兴利除害的那些建议，我是一概置之不理。
你没听错，李沆就这意思，所有的政策建议，说好的说坏的，要干这要干那的，我是一概不理，这是我最重要的功劳。什么话嘛你听听看，你又不是公园里边随便一个退了休的老头，你是一个宰相。作为国家的高级领导，你听听大家的意见，这不是基本素质吗？兼听则明，偏听则暗，这句名言你总不该没听说过吧？
好，我们这期《文明之旅》节目，在公元1003年，我们就是要解开这个谜，李沆这么有名的一个宰相，他为什么这么说？这背后的道理又是什么？
李沆这句话之所以重要，也之所以骇人听闻，是因为它触及到了咱们中国传统政治制度设计的一项关键原则。就是你作为一个有权力的人，你必须得听取意见建议，尤其是批评性的建议。道理似乎很简单，你有权力你就可以胡作非为，那么来自四面八方的建议，就是你权力的刹车片和解毒剂对吧？
我记得我们上中学的时候就学过一篇课文，《战国策》里面的，叫《邹忌讽齐王纳谏》。说是齐国，战国时候的齐国，有一个叫邹忌的人，官当得可大了。他老关心自己和另外一个美男子，就是徐公谁更美，就问自个儿老婆，问自个儿小妾，问自家的客人，大家都说你美你最美。
结果呢，这个邹忌后来就真见到了那个徐公，一看自己远远不如这位徐公，于是就有了一个心得。这心得简单总结就是，凡是遇到夸我的都是有求于我的，所以夸我都是假的。凡是骂我的那才是对我好的，那才是真的。
后来邹忌就把这个心得对齐王说了，齐王一听说对有道理，就下命令说，凡事如果你能当着面指出我的过失的，受上赏。你要是不敢当着面，书面写个条子跟我讲的，受中赏。在外面没敢当着我面，在外面当众批评我的，被我听到的也有赏。然后据说这么搞了一下，这个齐国的政治就搞好了。
这个故事在中国那是太深入人心了，我们上中学的时候就学这套道理。这背后是带来一整套政治假设，假设只要有人狠狠看住那些当权者，不用你说话负责任，只要你说话有胆量有态度，那就一定能换来一个政治上月白风清的结果。
那有人说你看圣人的这个圣字，就是繁体字的那个“聖”字里面不是有个耳朵吗？圣人之所以是圣人他就得听着。
你看中国历史上最著名的一对君臣，就是唐太宗和魏征，那更是靠这套逻辑合演了一幕政治大戏。唐太宗但凡犯点错，魏征就得批评两句，唐太宗就得说我改，然后政治就又好了一点。那这个潜台词是什么呢？这个时候他两个人一定是，一扭脸就去看那个史官，说我们俩表演得这么精彩，你还不记下来吗？一个直言敢谏，一个虚心纳谏，一个千古名臣，一个千古明君，真是一段相互成就的政治佳话。所以敢听意见和敢接受意见，这成为中国朝堂上的政治正确。
但是这套假设对吗？历史上很少有人怀疑的。直到今天，我们讲的宋朝宰相李沆，突然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不要给我提建议，提了我也不听。就和今天银行里面贴的那个防诈骗告示一样，要求大家是不听不看不转账。关键是他还把这个当成自己做宰相，报效国家的唯一功劳。匪夷所思吧？
李沆这句话的背后，有没有点儿什么道理呢？
那李沆为什么不愿意听建议呢？我们先听李沆自己给出的理由，他给出了两个理由。第一个他说那些刚刚考上进士的人，连怎么坐怎么站怎么行礼这种简单的事做不好，见了我的面就跟我大谈自己的理想，自己的功劳，希望我提拔他。什么治理国家，我跟这些人没法聊的。我如果听他们胡扯，按照现在流行的说法叫笼络人心，不好意思老夫我做不到。这是第一个理由。
第二个理由，他说国家的制度已经创建好了，我要是按照那些提意见的人的想法，去做某件事去改某件事，那就会损害很多人的利益。那些小人为了往上爬瞎提意见，根本没有考虑到他的说法和做法会残害老百姓的事。
你看李沆的理由就这么两条，一条是他们不行，他们提什么意见？另外一条就是现在就挺好的，他们提什么意见？这是不是听着还是有一些傲慢和霸道？
但是请注意，还是刚才我举的这本书，过了600多年后，王夫之在《宋论》里面花了很大的篇幅给李沆做补充。王夫之是分类归纳了七种提意见的情况，具体我就不展开了。总之他的结论就是，不管提什么建议，我不管你水平是高是低，不管你的初衷是好是坏，凡是给当政者提建议的，说这个好那个坏的，没有一句话值得听。
这话说得就那么绝对，这话要不是白纸黑字印在王夫之的书里面，我还以为出自哪个法外狂徒呢。
推荐一篇文章吧，很开脑洞的，中国社科院林鸽老师的文章，叫《变法党争与士大夫政治》，就详细介绍了王夫之的这套政治理论。看完这篇文章之后，你会发现的，王夫之有他的道理。
其实我们抽身出来冷静想想，这符合我们的常识。你想对一个有权力的人提建议，这背后是什么？往往都是自己的目的。我们有自己的算盘对吧？人之常情。
比如今天我就带来一本书，末代皇帝溥仪的这本回忆录，叫《我的前半生》，很精彩的一本回忆录。他在这书里就说，他说我不当皇帝我退位了，表面上身边所有人都在关心我，今天一个主意，明天一个奏折给我提建议。但是我心里清楚得很，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算盘。有的人主张一切照旧，你就假装你还是皇帝就好，为啥？因为只有这样，这一部分人的利益才能保障。比如说前内务府大臣绍英，他就继续可以总管内务府，这里头多少有点油水的。还有溥仪自己的生父醇亲王载沣，那就可以照旧，每年领四万多两银子的俸禄。
当然也有人主张要变，要留洋要出国要见世面，将来好复辟。但是主张留洋的去向又不一样，比如说去过日本的罗振玉，就主张他去日本。当过欧洲公使的黄诰，就主张他去欧洲。但是在溥仪看来，你们俩这小心思我都明镜似的，你们有图谋的，把中国的前任皇帝掐在手里，无论是在日本在欧洲，你们是自己要囤积居奇。
就连下面的一些小喽啰，也在打类似的主意。比如说溥仪在回忆录里就写，他有一个六叔叫载洵，载洵有一个门客叫吴锡宝，就写了好多折子，一直劝溥仪要用法律，要懂法律学法律用法学家，说怎么怎么这才符合时代潮流。溥仪刚开始也觉得特别有道理，但是后来一打听，原来吴锡宝自己是个律师，用法学家就是说用他自个儿。
所以你看溥仪这时候已经不当皇帝了，已经没有权力，但仅仅这么一点点权力的光环，下面的人都处心积虑的要通过提意见的方式，来包装自己的利益来算计。所以当权者能不小心吗？
所以你看，如果下面的人是赤裸裸地给你拍马屁，那当然要警惕，但那个动机毕竟是摆在桌面上的，他不就是想讨好你吗？如果反过来，是你周边的人假设你有权力，是给你提建议，甚至是有点那种忠言逆耳式的建议，那就更要小心，因为那往往是利益经过精心包装之后的样子。你没有溥仪这份儿小心，你没准就着了他们的道。
听到这儿你可能会说，提建议的人也不见得个个都如此不堪吧？总有那些忠臣义士，完全没有私心的吧？或者即使有私心，建议本身还是好的吧？我们中国人不是有一句话吗？叫无则加勉，有则改之对吧？建议你听听就好嘛，万一建议本身还不错呢？
那好，咱们今天就来做个思想实验，咱们设想一种极端情况，有人对我提建议，他的动机绝对善意，建议绝对正确，那请问有没有用呢？
我们身边这样的例子不少，比如有人告诉我，罗振宇为了你好，你应该每天跑步10公里。罗振宇为了你的身体，你应该别熬夜应该早休息。罗振宇你应该卸载你手机里面的全部短视频，不要打游戏你应该多读书。你吃饭的时候不应该吃油炸和主食，应该多吃点儿蔬菜。
我当然知道他是好意，而且说得大差不差也基本都对，但是那又怎么样呢？辩论高手黄执中老师讲过一句话，就是你眼里的问题，其实是别人的解决方案来着。
比如说我们看见一个小孩，因为打游戏耽误了学业，我建议他以后别打了。只要深究一层，我们就会想到他为什么打游戏。可能是因为他在现实生活中充满了挫败感，在学校老师不喜欢，回家里家长批评他，他在游戏当中才能找到尊严感。这是他生活的解决方案。所以如果我们作为一个旁人，直接劝告他你不要打游戏了，这不是解决了他的问题，而是拿掉了他的问题的解决方案。
回到中国古代政治一样的，如果一个基层官员，看见了大量现实中的不合理现象，就要求皇帝把这些现象改掉去掉就行了吗？就变成了朗朗乾坤？太幼稚了。
比如说我要是生在明代，我可能会觉得这什么乌烟瘴气的时代，太监还出宫还替皇上到处搞银子，收各种税不合理。什么皇帝搞了个锦衣卫不合理，皇帝设了个东厂西厂，你看那些死太监那些样子不合理。但是我喊破了喉咙，皇帝也不会取消这些机构的。道理很简单，这些机构之所以存在，皇帝是有自己要解决的问题的。在那些问题没有替代的解决方案之前，我认为不合理的这些现象是不可能消失的。
你看身在局中的人都知道，世界是什么？世界是一个网络。牵一发而动全身，你妄想靠改动一两个点是无法优化整个网络的。如果更进一步说就是，胡乱改动现状带来的可能是更悲剧的结果。将来我们《文明之旅》这个节目会讲到庆历新政，讲到王安石变法，到那个时候我们还会再触及这个话题。总之不在我的局中给我提建议，即使是出于好心，即使他说得都对，我通常怎么办呢？人家是好心，我们也只能礼貌笑一笑，不能听的。
过去我们经常把言论分成真的假的、正确的错误的、善意的恶意的，这么分言论。但是你有没有意识到，还可以有一种言论的分类，这个言论是指向言论者自己的，还是指向他人的？
指向自己的言论，比如说我陈述自己的信息，我的观点我的诉求，我争取自己的利益，捍卫自己的立场，这些言论只要不违法都是好的，都是社会的财富。而指向他人的言论，就是我告诉别人你应该怎么办，在你的情况下你应该这样做。这种言论的价值就非常可疑。
比如说我们想一下，假如你是一家公司的董事长，如果你在公司开会的时候说，我希望大家畅所欲言，提提对公司的建议，那请问你到底希望大家讲什么？讲各自部门的发展策略，为自己部门的兄弟，包括为自个儿争取利益，这都没问题，肯定是你这位董事长应该听也愿意听的内容。为啥？因为这些都指向发言者自己，是他为自己说话。这些话你可能听了也未必同意，但都是你作为董事长应该掌握的信息。
好了，我们再设想，如果一开会，你公司所有人都能站起来说，我要指导总公司怎么发展。这个说关键要把食堂抓好，这样大家才能干活有士气。那个说咱们现在产品不行，要不咱们公司改行干直播带货。七嘴八舌，你作为董事长你是不是要疯？
有一个关于华为公司的传说，话说有一个新员工，刚进公司就洋洋洒洒给老板任正非上了一封万言书，里面就提了很多关于公司发展战略的建议。任正非大笔一提批示，此人如果有精神病，建议送医院治疗，如果没病建议辞退。
我估计如果咱们普通上班族听到这个故事会不以为然，人家就是提了个建议，不至于把话说得这么狠嘛，人家也是为企业好。但如果你当过老板，或者你将来有机会创业，闻听此言你会心有戚戚焉。不在老板的位置上，不承担那个责任，看不到他的全局，是不可能提出靠谱的建议的。所以我们给别人提建议的时候，我们有时候想想，我不在他的局中，咱们省省吧。
对，这就是李沆那段话的意思，不在我局中的人不要给我提建议，因为没有价值。
好，那下一个问题又来了，如果身为一个国家的高级领导人，如果不听建议，那掌权的人还怎么决策呢？一个国家的治理还怎么优化和进步呢？好，接下来我们就再来听听王夫之提出来的方案是什么。
刚才我们说到，李沆作为大宋王朝的宰相，居然提出说我的执政风格就是什么建议我都不听。那问题来了，什么建议都不听，那一个国家还怎么变革？它还怎么进步呢？
隔了几百年，王夫之在《宋论》里面给了一整套解决方案，简单说一共是四句话，文言文的。创制听之前王，修举听之百执事，酌听之长吏，从违听之编氓。
展开解释一下，第一句话创制听之前王，就是这个制度框架，一定要听前面的那些开国之君的。开国之君是什么人？先祖创业的人，他面对的情况是最复杂的，他当年解决问题的条件也是最充分的，这些人的能力也是过硬的。所以他们制定的制度框架有非常大的合理性，不要轻易去动它。这叫创制听之前王。
第二句话，修举听之百执。百执是什么？就是各个垂直领域的专业干部。一个政策要不要调整，一个项目要不要举行，这叫修举，要听他们的，听专业干部的。言下之意是千万不要听外行的。
郭德纲不是有这么一个段子吗？他说比如我和火箭科学家说，你那火箭不行，燃料不好，我认为得烧柴，最好得烧煤，还得是精选煤，水洗煤都不行。如果那个科学家拿正眼瞧我一眼，他就输了。这是郭德纲的段子。说白了，这是一种尊重专业的精神。外行喊得再热闹，提的建议显得再诚恳，也不能搭理他，这叫修举听之百执。
第三句，酌听之长。什么是酌？就是执行那个政策的具体分寸，你是多一点还是少一点，要听谁的？听地方长官和部门首脑的，这叫长官。确实你治国，中央制定那个大政方针，往下传达的时候，它就是几行字。但是到了基层，它遇到的情况，那都是活生生的生活，是千差万别的。如果你不给基层官员这种酌的弹性，他其实什么也干不成。
比如说前段时间，我看有一个基层的村官，就在网上分享自己的工作经历。他就说，他说我们这个村有一个特点，就是村民爱赌博。本来家家都穷得叮当响，一年在外面也搞不了几个钱，一到春节玩把牌就输光。我们这些当干部的吧，你上门去劝，他是不听的。好，你动用警力去抓，要是在红白喜事那些场合上去抓，是很容易引发冲突的，所以也不能硬来。那怎么办？我们就强行组织大家跳广场舞，定期举办广场舞大赛，请音乐学院的教授来当评委，弄了个排行榜。就这样消耗村民的精力，参加赌博的人肉眼可见，那就是少了。
但这事你要是让一个外面的人来看，从旁观察，他一定会说，这个村的干部不行，强制老百姓参加文化活动，他们这是为什么？他一定是为了自己的政绩，在搞面子工程。他们哪知道我们的真实目的？老天作证，就是不让村民赌博，是为了他们的幸福。你看有时候政策执行的那个分寸，那个劲道儿，还真的是只能让最接近老百姓的官员去拿捏。你不是身在局中的人，很难插得上嘴的。你从旁看见的那些是非对错，很可能都是外行话。
好了，王夫之还有第四句话，叫从违听之编氓。编氓就是编户齐民组织起来的老百姓，叫编氓。当时在古代那个政治条件下，老百姓只有被管的份儿。但是你别忘了，老百姓即使是完全被动的，他们也有发言权。只不过这个发言不是说话，是用行动来投票。所谓从违就是指，老百姓是配合还是不配合。如果这个政策不合理，那你放心，老百姓自然有办法钻空子，找漏洞，非暴力不合作，或者干脆走人，那这个政策到了还是搞不下去。
你看有了这么四句话，创制听之前王，修举听之百执，酌听之长官，从违听之编氓。王夫之就勾勒了一个完整的政治调整逻辑，无非就是四层。就是大的制度框架，听开国之君的，不要去动它。第二，政策该修该补，项目该干该停，听专业官员的。第三，分寸该多该少，力度是该松该紧，听地方干部的，跟老百姓最近。第四，配合还是不配合，愿意还是不愿意，最后看老百姓的反应了。
王夫之设置的这套方案，是不是有点像某种机械结构？就是先有一个稳定的大框架，然后有一些粗调的旋钮，还有一些精细调节的旋钮，是这么一层一层的，让整个社会治理体系，既有稳定性，也能随机应变。
这套方案的核心逻辑，你应该听出来了，就是特定的人以特定的方式，主持特定环节的运行和变革。这里面当然就有一句潜台词，就是请不要脱离自己的本位，去操别人的心。不可能有一个职位，就是你啥也不会，你啥专业也没有，你就是给别人提建议，这样的建议没有价值。
在这四句话里面，我想我们作为现代人，可能最听不惯的就是第一句，叫创制听之前王。凭什么？开国之君，那可能已经死了好几百年了，我们还把老祖宗的话当金科玉律，这不是拿死人绑架活人吗？
这个问题非常复杂。至少我们今天在谈1003年大宋朝的时候，我们不能用现代人的角度去看。在古代那个社会环境变化非常缓慢的，开国之君创制的制度框架，它确实有很强的适应性。这问题太大，别的我们都不聊。今天我就聊一个非常小的问题，就是当最高权力，只在一个家族内部传承的时候，一代不如一代那是大概率。
前王就是比现在这个王牛，这个得认，对吧？用进化论里边的一个概念来说，这叫什么？这叫回归平均，对吧？这个概念是达尔文的表弟高尔顿发现的现象，就是父亲的身高如果大于平均值，儿子的身高不会更高，大概率是会比父亲矮。那反过来，儿子的身高大概率就会比父亲高。其他什么智商、情商、精力、体能，这些人的指标都差不多。
回归平均，这是命。所以第一代创业君主，应该是在各个方面的能力上，都远超常人。但是他们后代的能力回归平均，那就是必然的事儿。不可能代代都是天降猛男，这是个硬约束。
我们就看宋朝，宋太祖、宋太宗那都不是一般人。太祖就不用说了。宋太宗这个人仅仅勤奋这一条，后来的子孙根本就比不了。我们就拿皇上的休息时间来说，唐朝的时候，按规定皇帝是五天一上朝。那安史之乱之后，国家事情又比较多，皇上就变得比较勤奋了，那皇帝的休息也是干一天休息一天。但是宋太宗赵光义这么个老人家，他的特点是什么呢？叫一天都不休息。对，在位二十一年，天天干活，天天上朝，一直到去世的当天，他还召见大臣议事。
宋太宗管事细到什么程度？他自己能管得到的案件，他亲自判决。比如说开封府的案子，他留下的记录，是一天判上好几百件。有的臣子就劝他，说皇上您这也太辛苦了。宋太宗说，什么？这有什么辛苦的？我一点也不觉得累，我觉得自己就是在那坐一会，我坐一会就把活干了。能人就是能人，这得服。
你说这是什么精力？到了宋真宗的时候，刚开始还能坚持每天上朝，跟他爸学，后来渐渐就不行了，就开始隔三差五找理由，给自己放假。说实话，宋真宗真不是懒，就是作为一个常人，他精力比不了宋太宗那种，叫奇才异能之士。
说到这儿，我就想顺便说一说中国历史上的一个名场面。话说汉代初年的丞相，先是萧何，然后是曹参。曹参的时候就是汉惠帝的时候，那汉惠帝就觉得，我这个丞相曹参天天只会喝酒，不思进取，就找曹参谈心，说您能改改吗？咱干点事儿。那曹参一边端着酒杯，一边反问他，说您的能力比得过你父皇刘邦吗？比不过，对吧？那你觉得我曹参，我比得过我的前任萧何吗？比不过。那咱俩都比不过，那咱俩还瞎折腾啥？咱们就老老实实循规蹈矩，也就是按照开国制度办事，不就完了吗？搞什么创新？
这是个名场面，后来就留下了那个成语，叫萧规曹随。所以古人动不动就讲什么祖宗之法，讲遵祖制。这不是什么观念上的保守反动，这是非常现实的。他就知道，这个皇帝一代不如一代，大概率事件。这是非常可行的一种政治策略。
今天我们这期节目不讲历史故事，而是通过李沆的一段话引出来，其实在反复玩味一种观念。其中最核心的就是这么两条：第一，不要听不相干的人的建议，动不动就兴利除弊，搞什么变革。那为啥？这就是第二条了，叫先王创立的制度其实挺好的，有很大的合理性，能不动千万别动。说白了，我们今天讲的，就是这么两条。
那请问这一套观念，它是一个什么样的观念？放在全世界，全人类的思想谱系里面，我们知道这就是所谓的保守主义的传统。
为什么要在这一期讲这个？因为即使在中国古代，像李沆，像王夫之，把这套观念，表达得如此明确完整的人，其实也很少的。今年是公元1003年，那明年七月，李沆就要过世了。所以我们得抓住中国历史中，这电光火石的瞬间，捕捉中国思想史上，这难得的只言片语。
好，那接下来本期节目的时间，我们就再追问一下保守主义。保守主义它到底在说什么呢？
刚才我们提到了保守主义。保守主义这个词，怎么听都像是个贬义词。这没办法，过去两百年的中国人，时代主题虽然各有不同，有的时候是崛起，但是我们这两百年的中国人，思想底色都一样，都要主张变革，反对保守，都是觉得现状不行，现状得改造，明天会更好，都是天下大势浩浩汤汤，顺之者昌逆之者亡。所以我们这一代中国人，听到保守主义这一套观念的时候，难免会觉得刺耳，奇谈怪论，匪夷所思。
所以我们今天这期《文明之旅》节目，我们就试着花一点点时间，我们就来说一说，这保守主义它到底在说啥。理解之后，我们再来做决定，我们要不要同意它。好吧，那保守主义的出发点是什么呢？是抱着传统，抱着现状，抱着老祖宗的话不撒手吗？是老古董吗？不是。
保守主义的根本出发点是三个字：不信任。是对人类理性能力的根深蒂固的不信任。顺便说一下，这就是学习思想史的一个小窍门。咱们学习思想史，不能光看它怎么表达它的思想的。一个思想家他到底主张什么，先别看这，咱们先看他厌恶什么。厌恶是一种情绪性，这不是理性的。厌恶是情绪性，他反对什么，恐惧什么，厌恶什么，找到这个，然后再回头，看他一脸的气愤、恐惧和厌恶，我们才能豁然开朗，知道他为什么有那些主张。
对理解保守主义也是这样，先看它的反面，它厌恶的是什么。保守主义主要觉得一个人，运用纯粹的理性思考和概念推演，你就能得出一个改造世界的方案，这个人太狂妄了。这些人得出来的结论，一定是一个乌托邦。
人类社会可不是一台机器，哪坏了修哪就能变好。人类社会是一个非常复杂的有机体，没有任何人的智慧，可以洞察它运行的全部规律。局外人你提变革的建议，你能看得到一项变革带来的好处，但是你看不到那些隐藏的代价。为什么？因为现实生活是网络。
我举一个特别特别小的例子，那是最近看书看到的。假如一个见习编剧，很有才华，写剧本很好，正在看一个剧本，突然冒出来一个新想法，说我在这个故事里面加一个角色，加一个猫好不好？你看这个主意听上去很好，靠谱，只不过多了一只猫，猫又不要片酬，而且戏里面有宠物，你看现在这个社会，肯定招年轻人喜欢，这主意棒吧？但是我跟你说，这个编剧一定没看过这本书。
最近我拿到手的一本书，叫《美剧编剧入行手册》。这本书里就提到一个细节，说千万千万，没有绝对把握的时候，不要写婴儿戏和宠物戏，就是带猫的戏。为啥不能写？因为孩子和宠物在片场，实际拍摄的时候非常难配合。拍摄现场搞不定，没准整个工作人员就要加班，整个片子的成本和复杂度就会上去。所以别看只是给剧本增加了一个看上去讨喜的猫的角色，隐藏的代价是巨大的。
你看这是多小的一个事儿，你不在局中，你就不理解一个变动，带来的潜在的代价和成本。所以中国人有一句老话叫，利不百不变法。没有一百倍的好处，都不要尝试着做变革。按说有一倍的好处，不就可以搞变革吗？不，你要留下剩下九十九倍的好处，干啥来对冲那些你现在不知道的，还没有表现出来的，潜在的风险和代价。
我们干任何事儿，都要对人类理性的缺陷，做充分估计。这就是保守主义的根本出发点，它不相信人类理性。这下你可能就更能理解，李沆为什么那么说了。我不听那些兴利除弊的政策建议，惟中外所陈利害，一切报罢之。这和西方的保守主义传统是一样的。
英美保守主义的奠基者埃德蒙·伯克，他反对法国大革命。我们有时候就很难理解，法国大革命这不是推动时代进步，这不是好事吗？你为啥反对呢？他不是反对自由平等博爱那些口号，他是不相信这群人，你们举着这群口号，自以为真理在手，你就能改造出一个更好的社会。太傲慢了吧？
这是保守主义的第一个特点。保守主义还有第二个特点，也经常招致误会的，就是我们经常觉得保守主义是反对变革。不，他们只是要求谨慎变革。那你可能会说，这有什么区别？对吧？什么叫谨慎呢？怎么来衡量这个谨慎呢？保守主义者是提出了一整套思路的，非常开脑洞。他们主张不是要变革吗？好，大家都得来开会。
谁是大家？就所有跟变革利益相关者，都得请到会议室里来，大家都得一起投票。但重点来了，谁是这个利益相关者呢？保守主义者的脑洞就在这，他说可不是你们这些光活着的人。在我们这代人之前，这个世界就已经有了。在我们这代人之后，这个世界还要继续存在，我们的子孙还得存活。所以这个世界什么样，不能只由我们这些活着的人说了算。死去的人，未来的人，当然也包括我们，大家都有份，大家都得进会议室，上谈判桌，都要发言，都要投票。
对，这就是埃德蒙·伯克的那句名言。这本书《评法国革命》我也带来了，它里面就说，它说国家是什么？国家不仅是活着的人之间的合伙关系，而且也是活着的人、已死的人，和将出生的人之间的合伙关系。
那既然是合伙关系，就得让他们说话，让死去的人和没出生的人一起说话，对吧？所以你看那些政治保守主义者，就是我们祖先的代言人，不管我们想什么，他们在牌桌上都会喊，别光看见好处，要多考虑一点代价。那些财政保守主义者，就是我们子孙的代言人，不管我们想干什么，他们在牌桌上都会喊，不许吃干扒净，这只是你们这一代人的想法，要给子孙，给那些现在还没有能力投票的小孩们、婴儿们留一点儿。
对，英国保守主义思想家，有一个叫切斯特顿，他有一句话讲得非常透彻，他说什么叫传统？传统就是亡者的民主。尊重传统本质上不是不变革，而是让死去的亡者能够参与到我们的民主决策过程中。
只有这样的决策过程，把方方面面的利益相关者，都请进来，才是一个思虑周全的过程。经过这样过程的行动，才是负责任的谨慎的变革行动。
那你可能会说，这不是，这就是个观念，对吧？死了的祖先又不会说话，还不会说话的婴儿，和没出生的孩子又不会说话，他们怎么参与决策呢？他们不用说话。我举个简单的例子，比如说我们普通人，我们自己一个人，在房间里做事的方式，和当着咱们父母，他们就坐在旁边，那个做事的方式会一样吗？即使我们的父母什么都不说，咱们也会表现得正经得多，对吧？
只要我们意识到我们的祖先，我们的子孙都在这个会议室里面，他们即使什么也不说，他们也在实际参与。
就像宋代的史学家范祖禹说的，我们现在是在1003年，范祖禹是要到40年后才出生。范祖禹也是《资治通鉴》的编纂者之一。范祖禹就跟当年的皇帝宋哲宗说，咱们一言一动，如祖宗临之在上，质之在旁，则可以长享天下之奉而不失矣。就是皇上您干每件事的时候，就想着咱们的祖先就坐在旁边，他们可能经常会问问，你做这件事情的理由。你只要怀着这个念头，咱们这个天下坏不到哪里去。
你看明白这个道理，我们可能就能更深刻地理解，古人为什么不厌其烦地要讲遵祖制的原因。
好，说到现在，不管你是不是认同保守主义，你至少理解了一件事儿，就是保守主义并不狭隘。它不是只看得见过去。不，保守主义其实是穿透了过去、现在和未来，它提供了一种更广阔的视野，他们会议室里面的参与者更丰富。
咱们今天这期《文明之旅》节目，是有点抽象，从李沆的一句话开始拉拉杂杂，咱们说了这么多。我知道即使我做了这么多解释，那句话听起来还是挺刺耳的。什么惟中外所陈利害，一切报罢之。你怎么就那么横呢？
正好我手边还有一本书，今天带来的书比较多。金纲先生，这是我很喜欢的一位民间思想家写的《大宋帝国三百年》系列，其中一本。这本书当中也提到了李沆的这句话。然后他说理解李沆这句话，需要三样东西。我念给你听。
需要有一点对大宋创始人，太祖太宗在五代以来历史形态下，点滴立法的温情体认。就是开国君主创建制度的深意，我们真的全盘了解了吗？我们得想一下，这是需要的第一个东西。
还需要有一点，对士大夫阶层好大喜功，躁竞求名弱点的审视。就是急着提意见搞改革的那些人，他们是真的想好了，还是只是为他的私利？这个问题我们也要问一问。
第三，更需要有一点，对历史上无为而治之圣贤理念，和现代保守主义政治哲学的思想领悟力。中国古代圣贤，和西方保守主义的逆耳忠言，会不会也有一些道理呢？
好，说回到公元1003年，李沆，我们今天的主人公，现在还在担任宰相。但是到明年1004年的七月，有圣相之称的李沆就要去世。
李沆这一死，就这种中国风格的古典保守主义的政治风气，就渐渐消失了。从要变革，发展到大家争相提意见、提建议，再发展到因为意见不同而搞党争。我们大宋朝的政治风格，即将发生重大变化。
未来两年多的咱们《文明之旅》节目，我们会不断触碰到这个话题。今年我们是提前目送李沆这位老人家的离开，让我们记住中国古典保守主义的这个强硬背影。
明年1004年，宋辽之间的终极大决战就要展开。所以下一集《文明之旅》节目，我们就要把目光集中到刀光剑影的战场上。下期见。
刚才你看到的是《文明之旅》的公元1003年。下面说说感谢。首先要感谢我们得到的同学，太了不起了。上一期节目上线之后，因为讲的是科举嘛，很多同学就发来了用AI，用人工智能画的中国古代科举的场景。有的画的是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的场景。有画的是考试完毕之后，官员给他的试卷进行誉录的场面。而一位叫侯康的同学，那个脑洞是真大，他用人工智能，把古代科举和现代考试，居然画到了一个画面里。这一点居然靠人工智能也能实现。感谢得到同学。
正好在本周，在西安音乐厅，有一场大型的交响合唱《道德经》演出，是用西方的长笛来演绎东方典籍。如果你在西安，欢迎来咱们得到，参与《文明之旅》节目的话题讨论，我们会抽出10位同学，送出这场演出的门票。
我们还要感谢各位《文明之旅》线下看片团的组织者。比如说深圳有一位田更生，这位老师呢，邀请了身边的大朋友小朋友，一起聚在深圳的妇儿剧场，观看了《文明之旅》。还有在泰国的曼谷，有一个溯光天团看片会，他们是一群海外国际学校的家长和小朋友，他们也聚在一起，看《文明之旅》。
其实从一开始我们就希望，《文明之旅》这档节目，能成为一个亲子纽带。你想我们是做20年的文化长跑，一路下来，家长和孩子，除了穿衣吃饭做作业，会有多少共同话题呢？我们《文明之旅》就提供这样的共同话题。
有的时候想想我自己也很惊叹，就是一个孩子，我假设他今年十五，看完《文明之旅》，他都三十五了。我要陪他走完人生这么重要的一个阶段，我身上那个责任感和担子，瞬间也就觉得沉重。
最后本期节目还要致敬一位理论物理学家玻尔，因为他说的那句话，他说一个深刻的真理的反面，可能是另一个深刻的真理。这句话曾经给了我巨大的启发，它提醒我们注意一件事，就是那些我们一听就反感的谬误的背后，那些我们习惯看向的方向的反面，也有值得我们注意的论述。
你看咱们人类文明积累到今天，任何树大根深的观念体系，其实背后都有值得致敬的力量。就像我们今天讲保守主义，可能一个小时听下来，你还是觉得不习惯，我也不认同，没关系。咱们把它当做一颗随意捡来的文明的种子，我们暂时把它放在某个角落里，没准将来哪一刻，它会在我们的生命里生根发芽呢？
就像玻尔说的那句话，一个深刻真理的反面，没准也是一个深刻的真理。下期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