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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你迟到》-樊登讲书

读完本文约需25分钟,如何在疯狂加速时代中抓住要点,破题未来。

樊登:我们读书会是推荐大家每年一起读50本书,但是今天我们请到的这位作者光临的嘉宾,实在是秒杀我们。他一年要读300本书,我们欢迎来自北大汇丰商学院的何帆教授,欢迎您何教授。我首先特别好奇这一年300本书怎么读?

 

何帆:一年300本书找空闲时间读吧,所以你主要还是要把更多的时间用在读书上。另外,可能读书的方法要稍微有所变化,因为我经常跟别人讲读书的方法,其实快慢并不重要。有的人就是读得快,有的人就是读得慢。你要追求读书快,你未必能够读得进去。

 

伍迪·艾伦曾经说过,他上了一个速读班,学会了十分钟读完了《安娜·卡列尼娜》。别人问他有啥收获?他说:“我看完之后,知道这是一本讲俄国人的书。”那你读了还不如不读。

 

读书有时候快,但是你的读书方法如果转换之后,你会发现读得更轻松、更快。就很多人他读,他是“我注六经”,就老对作者很崇拜。我读一本凯恩斯的书,我就向凯恩斯膜拜。其实,凯恩斯想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凯恩斯能够帮你怎么去想。

 

所以,如果你把它变成“六经注我”,以我为主,你会读起来被一群大师包围着。然后跟皇上一样,然后大臣你们来谈一谈这事怎么办,凯恩斯讲讲怎么办,亚当斯密讲讲怎么办。最后,你得拍板说:“我更同意这位大臣的观点,还是那位大臣的观点。”所以,你要把自己当成一个皇上,然后去看这些书,这效率就要高很多,它是一个自主的读书方法。

 

樊登:您是不一定要逐字逐句把它读下去,您是读自己需要的东西。

 

何帆:你读的时候,首先你必须要把这个作者的思想框架先给他拎出来,就是他的核心观点是什么,他的证据是什么。因为很多写书的人,他写的书也不是十全十美的,写着写着有时候就啰嗦了。那你这个时候你就知道没必要在他那个啰嗦的地方耗费太多的时间。

 

再比如说,读《论语》。《论语》是不是每一字每一句都要读懂 ,不一定的。因为它里头有很多是千百年以来,抄抄抄,到最后抄错了,所以很多学者他对有一些断字断句和含义到现在都是有争议的。有争议的你就先放放,你能够读懂的那几句,你要能够深刻地领会比你花很多时间去琢磨那些大家都不知道意思的效果要更好。因为那些是专家、学者去干的,我们普通读者就读对我们有用的。

 

樊登:这其实也诠释了我们办樊登读书的意义,就是帮大家删繁就简,找到那个主要的脉络是非常重要的。回头咱们有机会专门请您来开个关于读书的讲座。

 

今天何帆教授来这儿是给我们带来了他最近引入国内的一本书,叫作《谢谢你迟到》。这本书的作者托马斯·弗里德曼,真是鼎鼎大名。他前面写过一本影响了整个世界的书,叫作《世界是平的》。我到现在还记得,那个时候电视上专门有整期的节目,很多专家坐在一起讨论、学习《世界是平的》心得,那是十年前。这一次这本书为什么会叫作《谢谢你迟到》?您先从这个题目给大家讲讲。

 

何帆:《谢谢你迟到》是讲作者个人的生活的故事,因为托马斯·弗里德曼,他是《纽约时报》的专栏作家,属于全球最有影响的专栏作家之一。他们写了文章之后,在全球大概是有四百多家报纸媒体就同时都转载了。所以,他影响力是非常大的。

 

那么,他主要报道的内容现在是在华盛顿报道美国政府的国际事务,所以他每天要采访很多的人,把这个行程安排得特别满。我想大家其实都有这个习惯,就恨不得每天把日程都排得特别满。

 

他每天早晨的时候,他就安排一边吃早饭,一边要采访一个人。可是华盛顿那个地方就跟北京有一点相似,就是老堵车,约好了八点钟吃饭,八点四十五这人来了。来了之后,就先要道歉,对不起,今天又交通管制,地铁又没挤上。

 

一开始,弗里德曼他觉得很烦,每次我都要等。后来,他发现这一段时间是他一天中难得的能够静下心来想一想自己的事情,甚至观察一下周围谁在吃饭,大家是怎么一回事。他反而觉得这段时间能够慢下来,能够静下来能够思考更多的东西。所以,后来他等到别人道歉的时候,他就说不用道歉了,“谢谢你迟到”。正好,我有这半个小时的时间,我想了很多的事,想通了很多的事。

 

那我想他的这个书名要给我们传递的观点,就是在我们这个加速变化的时代,我们特别焦虑,我们每个人都恨不得说,你必须得努力必须得加油。可丁可卯,这个对不对呢?对,但是你有时候文武之道一张一弛,所以你有时候你要慢下来、静下来。

 

实际上,你不是在倒退,而是当你能够慢下来静下来之后,你很多没有想清楚的事情,你就能够把它想清楚。他觉得,这个是我们来应对这个世界变化最需要的。

 

樊登:这个感觉,您别说我还真有。每次坐飞机,你发现飞机宣布延误,如果不延误超过四个小时,我都挺高兴的。这是平白无故多出来的一段时间,你可以在机场里看书,你可以处理很多之前没有安排的事,这就是谢谢你迟到的那种感觉。

 

何帆:英雄所见略同。

 

樊登:这个其实也很像《反脆弱》里边所提到的观点,你要能够从不确定当中受益。当别人迟到了,这是一个不确定的事发生了。如果是脆弱性强的人,可能就发飙、生气了,导致这一天过得很不愉快。反脆弱性强的人会觉得人生又多了一块馈赠,挺好。

 

这么说下去,这个书就特别像一个心灵安慰的书了。但实际上它是讲未来的,所以这个《谢谢你迟到》是不是也有这一层隐喻是关于未来世界的变化?

 

何帆:我们如果对照着您刚刚讲到的他那个非常有名的《世界是平的》,其实那个时候,你看到他还是一个弗里德曼,还是满腔热情地在歌颂全球化。那本书大概是在2006年、 2007年那时出来的,2008年出现了全球金融危机。所以,这本书等于他用了十年的时间,他仍然认为全球化是一个不可阻挡的趋势。

 

但是,同时又增加了自己很多反思。因为现在整个全球范围内出现了全球化的退潮,出现了很多贸易保护。我们这两天在媒体上在网络上看到的刘鹤同志到美国去谈判,它都是这个背景,都是现在出现了更多反全球化的。

 

所以,这本书跟《世界是平的》相比,我觉得思想上的深度要更多那么一点。他已经有更多反思,有更多从两方面去思考我们如何该应对现在遇到的很多挑战。

 

樊登:主要的挑战来自哪些方面?

 

何帆:他讲到,我们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我们现在所处的这个世界,那就是一个加速变化的时代。那么,他讲到主要有三个M。

 

第一个M,就是摩尔定律。这个我们都非常清楚了,讲技术变化的。技术变化的速度会越来越快。

 

那为什么技术变化的速度会越来越快呢?摩尔定律它其实也就是一个比喻,摩尔定律讲的有硬件和软件的改进。有时候你硬件可能也没有变化,但是你软件如果改进了,你的效率也会提高。

 

如果你新修的一条高速公路,那你通车的效率会提高。如果你原来的高速公路还就是那一条,没有新修高速公路,但是你的交通规则比原来更合理了或者大家开车的时候更遵守交通规则了,那你通车的通行的效率也会更高了。

 

那么,如果你要再把硬件和软件都加上呢,这就更快了。如果你把新经济和原来的传统经济也把它融汇到一起呢,这就力量就更大了。所以,他里头就讲到了很多关于技术变化的。

 

第二就是market(市场),market就是全球化了,就是市场了。市场讲的就是全球化。所以,他在这个部分实际上延续了在《世界是平的》里头他的一个核心的观点。世界是平的,他也是打一个比方。我们过去说,这地球是圆的。他说,这个世界市场已经被夷为平地,就是level the playing field。英文里头这句话的意思就是,你要把竞争的平台弄平就是公平的。

 

你去看那个足球比赛,你首先就得铲两边的草坪。你不能这个队的主场和那个队的球场草坪是不一样高的,那这就不公平了,所以世界是平的。就讲全球化带来的变化,是无论是发达国家还是落后国家,无论是大企业、小企业,其实就一个全球化的市场了。你只要能够在全球化市场上站得住脚,跟你是不是大企业、小企业,是来自美国还是来自中国,甚至是来自非洲国家都没有关系的。

 

那么在《谢谢你迟到》里头,基本上他对全球化还是就讲到了很多全球化推动世界变化的力量,在世界各个地方都能够看到。你会看到在中国出现了变化,在美国出现了变化,甚至在有一些你想象不到的,像中东等等这些地方出现了变化。

 

第三个M,他讲的是mother nature,就是大自然。他讲到,如果我们来诊断大自然的身体健康的话,现在我们的大自然母亲处在一个亚健康的状态,还没有到发烧。但是,反正就是你说有没有得癌症,还没那么严重。但是整体上来看,现在有点失调。

 

樊登:他里边那个案例挺吓人的,说在伊朗有一次是气温达到73度。

 

何帆:这里就讲到,你认为离你很远,但是你仔细地想一想,因为它这些环节是一环扣一环的。比如说,他里头讲到我们现在在媒体上会看到在欧洲出现了很多难民。那我们很多报道上讲到为什么会出现难民?我们关注的是叙利亚出现了战乱,阿富汗一直在打仗,所以,从这些地方跑过去了一批难民。

 

弗里德曼他说,不对,你要再去看的话,你会发现大量的难民是气候难民。气候难民是来自于非洲的撒哈拉以南。那些地方本来它就两季,旱季和雨季,然后你就播种收获着就行了。但现在旱季和雨季过去的时候很分明,你能够准确地预测每年该哪个时候播种,什么时候收获。现在你搞不清楚,等到你该播种的时候,它不下雨,那你种下去之后它就死了,颗粒无收。然后等到你该收获的时候,它开始下暴雨,就把长的庄稼都冲走了。

 

这些人没办法生存了,没办法生存之后,他们只好要生更多的孩子,那就恶性循环了。那你生更多的孩子,你就更难养活,然后土地更少,土地产出更少,然后人更多,实在没有办法,你就看这些人开始穿过撒哈拉沙漠,在北非那个地方等待着能够到什么地方能够偷渡,然后这些几个因素都是混杂在一块儿的。

 

新技术、气候变化最后和你的现在的政治是会汇集在一起的。比如,他里头还讲到一个例子,说欧洲国家说不行,来的人太多了,但是我们也不能是说,所有的人都把他们挡在门外,你总得有点人道主义吧。那要不这样,如果是残疾人坐轮椅的,我们把他放进来。

 

头一天,欧洲国家刚刚开会决定,第二天难民船上整批整批都是坐轮椅的。就是什么呢?肯定是信息被泄露了,现在难民手里都有手机信号,通过社交网络就传遍了。然后你就会看到各种力量,三个M汇集在一起都在加速,所以给我们现在的影响会更大。

 

你以后会遇到技术变化的速度会越来越快,所以我们的焦虑来自于这里。所以我们焦虑人工智能会不会有一天灭了我们,全球化现在给我们带来焦虑,美国现在就很焦虑中国会不会灭了美国。因为你不仅是跟你自己的企业竞争,你要跟全球的市场竞争。

 

那么,大自然的变化现在也让我们很焦虑,我们的子孙后代还能不能够在这个地球上生存下来。

 

樊登:现在我们听到这些极端天气情况,基本上就是四十年一遇、五十年一遇,有的是从来没有过,我们怎么这么幸运全赶上了。所以,看他这个书的前半部分,你会觉得真的挺急迫的,世界会发生这么多的变化。那如果仅止于此的话,他就只是给大家提个醒,那后边的解决方案是什么?

 

何帆:弗里德曼他一直是非常乐观的,所以,他认为我们如果积极去应对的话,那么,其实这些都能够给我们帮助的。你的技术进步,它不仅是对你的威胁,你可以在技术进步里头找到更多的机会。那么,现在哪怕你是传统的产业,但你也可以从新经济里面能够有很多收益的。

 

比如,他讲到了一个例子,叫养奶牛。传统农业好像和大数据、云计算没有什么关系。他讲到,在日本养牛的农户去找到数据,科学家说,“我们这个母牛现在有一个配种的问题,但是母牛它在发情期的时候,配种是最好的”。可是它什么时候到了适合配种的时间,你不知道,工人也不可能在牛圈里24小时盯着看。

 

那后来解决的办法很简单,就是我们现在比如说去锻炼的时候,戴个小米手环什么的。那里头是什么?它是个感应器,它是计算你到底走了多少步,那你就在奶牛母牛身上加一个计步器,因为他最后发现母牛发情的一个征兆是跟它走路的出现步伐的变化是有关的。你要开始转圈了,这个时候sensor感应器就感应到了,然后就会通过他手机上的一个APP向你发送信号,你就知道这个时候可以工作了。甚至它这个数据能够在它发情期间的时候,你在它前面多少个小时,你培育出来公牛还是母牛的概率会更高,所以你会更好地去匹配公牛和母牛的数量,然后从观察母牛的蹄子印,你可以判断出来至少十几种疾病。

 

所以,你就想像农业等等这些我们传统的很多服务业都能够从技术中受影响,那么,市场——他讲到,其实如果我们完全用贸易保护主义的话,你会变得越来越弱。但是如果你能够有一个兼顾公平的新全球化,这是他跟在《世界是平的》里头不一样的。他现在更多地知道就这个会影响到,比如说来自其他国家的竞争会影响到美国的就业,但是这个解决的办法并不是把美国的大门给关上。

 

讲mother nature的时候,就说我们要向mother nature学习,因为大自然它自己有一套应对这些变化的一些办法。大自然是非常抗噪的,它自身有一个净化功能。它自身有一个修复的能力,这就跟你讲到的《反脆弱》这些书里讲的是一样的。

 

在我们这个世界,它已经不再是比谁是最后胜出的了,它比的是谁能够生存下来。所以,你这个生存能力是非常重要的,大自然有很多比如它强调多样化。如果你的物种多元化比你单一物种它的产量要更高,抗造的能力会更高,那对我们企业个人都是有借鉴意义的。你还是只学一门技术,生产一种产品,你被别人超过的概率会很大,但如果适当多元化会增加你的生存的概率。

 

他还有一点,我觉得对我们很有启发,他讲到了第四个M。第四个M是明尼苏达。明尼苏达是他的出生地,他出生在美国西部的明尼苏达这个地方,他专门有一章就叫作《回到明尼苏达》。他回到明尼苏达意思是什么呢?就是我们现在好像是台风来了,但台风里头最安全的地方是在台风眼。台风眼是因为你在这个地方相对来说就比较安全,然后台风眼要跟着台风一起去移动,他讲我们要找到我们的台风眼。

 

我们这个台风眼,其实你会发现人是不能靠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下来的,你要找到和自己志同道合的那个队伍。这个队伍在哪里呢?它可能是你的家庭,那更推而广之,可能是你的企业 、你的同事,更推而广之,是你所在的社区。

 

当现在大家已经很迷茫,不知道该怎么做的时候,在美国你要靠特朗普总统帮你想出来解决这些问题的办法,那可能是不行的。那你这时候你要回到一个更具有生存能力的社区,所以他第四个M讲明尼苏达,其实是讲我们每个人要找到自己的台风眼。

 

樊登:子系统,就是不能够把所有的风险,全都放在母系统里边。

 

何帆:你要有自己的一块根据地,哪怕你走得再远,那你要回到自己根据地来汲取力量。

 

樊登:我们樊登读书的会员都对摩尔定律非常熟悉,因为我们讲过《指数型组织》这本书。所以,它的发展速度大家是可以理解的,是一条这样攀升的叫指数型的曲线。那在技术快速发展迭代的过程当中,会不会有一群人遭遇到极大的挑战?比如说AI会替代很多人的工作。

 

何帆:弗里德曼画了一张图,你看技术的进步是指数型的增长,但是我们人对技术的适应的能力不可能是指数型增长。人的适应能力是线性的,所以如果一个指数型曲线,一个线性的直线,那么你可以判断在经过某一点之后,指数型增长一定会超过线性增长的,所以这是不可避免的。

 

那我们现在已经按照弗里德曼的说法,我们已经超过了这个点,也就是说现在技术进步已经超过我们个人能够承受的了。因为我们毕竟每个人的一生中,你能够经历的技术进步你是赶不上的。我在这个网上看到一个段子,我们每个人都认为自己15岁以前出现的那些技术都是老掉牙的。那你在15岁和30岁之间出现的那个技术那真是很新奇的,这是未来的方向。

 

但是你30岁以后再出现了技术,你觉得那都是很荒谬的,以后是要把人类引入歧途的。然后再来新的一代,他也是同样的看法。所以,你就会发现你30岁之后,你已经跟不上技术变化的速度了。为什么?

 

樊登:您说的这个我觉得深入得注释一下,就是真是这样,这不是个段子。我觉得,你看我们对手机的态度和我们的孩子对手机的态度是不一样的,我们虽然也接受了手机,但是我们会觉得浪费时间。你看,整天用这手机,但是我们的孩子会觉得用手机这事并不浪费时间,我们在网络世界里还是移民。人家是第一代,人家是土著居民。

 

何帆:现在因为我们进入网络时代,我们还是通过个人电脑,我们发E-mail,那时候已经觉得很酷了,发个电子邮件已经很酷了。

 

樊登:我们就觉得发电子邮件是个正经事,像工作就是能接受。

 

何帆:我有个美国朋友,是个大学教授,他跟我讲一个段子说,他孩子要请几个朋友一块儿到家里玩,然后他说,那你就给他们写个邀请信吧。

 

孩子说,“我怎么给他写邀请信?”

 

“你给他发个那个电子邮件不就行了。”

 

他孩子问他,电子邮件怎么发,“我是写Dear(亲爱的)”,他已经没有这种体验了,复古了。

 

“你怎么会连电子邮件都不会发?”

 

“我们天天就是发短信。”

 

樊登:确实,我觉得已经过了适应能力,已经过了那个点。

 

何帆:所以,这个时候就会带来很多对未来的恐慌,就像你刚刚讲到的人工智能。我觉得,很多呢,我们之所以对人工智能出现恐慌,还是从根本上因为我们跟不上,我们不太了解到底在发生什么。其实,技术的进步你如果仔细去看的话,也不像我们想象中的那么可怕。主要是我们适应能力不行。因为人工智能有很多方面,你现在去看下围棋已经基本上秒杀人类了。但是,它还有很多我们觉得很难的事情,人工智能会觉得很容易。但是,我们觉得很容易的东西,人工智能其实是觉得很难的。

 

所以,你要理解如何能够和技术来相处。弗里德曼这本书里面教我们怎么跟技术相处。如果你很牛,那你就做技术的主人,那你就变成张小龙、埃隆·马斯克这样的人,你自己搞出来一套系统,然后你自己有一个大型的数据的中心,你自己来玩,你制定网络世界的游戏规则,做技术的主人。

 

如果你不行的话,你就变成技术的仆人,你跟技术一块合作,你帮机器人端茶送水。如果最后机器人把人类都灭了,还需要有一个人来维修机器人,那你可以做给机器人端茶送水的仆人,或者你其实可以做一个远离技术的人。

 

有一些工作看起来,跟最先进的技术相差很远,但它反而是安全的,保姆的工作很难被机器人替代,但因为他(她)更多的是人跟人交互沟通和交流。

 

樊登:所以你现在在学种菜的事,就是因为要远离这个。

 

何帆:那可能也是年龄,要回归田园为退休生活做准备。

 

樊登:做技术的主人这个事,我特别有感触。我前两天参加一个区块链的学习,大家都很焦虑学区块链,觉得不学就完蛋,说中本聪不知道什么人,不知道是一个人还是几个人,不知道多大年纪。那比较可以肯定的是以太坊的这个发明人19岁就发明了,后来有人说不对22岁,22岁也很可怕。22岁的一个小孩子发明了一套以太坊的这些技术。然后我们这帮老人家就跟着人家玩,花真金白银去买人家的那些假钱,就是因为人家成为了技术的主人,这挑战还真是挺大的。

 

为什么要谢谢你迟到呢?就是当这一切发生得这么快,我没法躲避。

 

何帆:你不能盲目地跟在别人的后面,如果你盲目跟在别人后面的时候,你肯定会有这种跟不上的感觉。所以,所谓谢谢你迟到,就是当这个变化的速度越来越快的时候,你退后两步看一下全局。这种看全局的能力是更重要的。

 

因为我们现在很多焦虑,就是焦虑在我跟不上,那你肯定是跟不上的。但是如果你退后两步,你能够把全局看得更清楚的时候,你能够更好地找到自己的位置。所以,我觉得他对我们的提醒就是不要再天天那么焦虑,这个焦虑很多是我们自己给自己造成的。这个世界技术的变化是很快的,政治的变化会相对慢一点,而人性是永远不变的。

 

所以,既然你要看到一些快变量,你同时你要看到一些慢变量,那么你既要做好加快速度的准备,你也要做好以不变应万变的准备,否则,你会自己被变化的速度给拖死的。

 

樊登:像您这么说,我慢慢地变成机器的仆人了,那我这以不变应万变也挺焦虑的。

 

何帆:如果你要是看的趋势更长远的话,其实我们不需要焦虑。就是我们看近的东西我们看不懂,我们看以前从来没有出现过的东西,我们看不懂,但是如果我们去看那些大的趋势,我们是能够看得懂的。你闭着眼睛你都能够看得到中国未来是什么样的。

 

樊登:为什么?

 

何帆:中国的人口老龄化的速度是不会降下来的,你闭眼都能想出来未来中国肯定是一个会出现人口老龄化的问题。这里就有巨大的商机。全球从来没有一个国家能够有这么快的速度进入到这么庞大的一个老龄化的社会。中国城市化的进程不会停止,我们城市化才走到一半,那你还至少还有10年、20年的时间。

 

在这个过程中,我们又是追求美好生活。那你会看到在城市都会出现各种变化,那我们的工业化已经走到这个地步,你说让它退回去,它是退不回去的,所以,如果你是去看这种大的趋势的话,你就没有那么焦虑了。

 

如果你去看区块链,它是完全新的事物,大家都不知道它会变成什么,所以你像我们现在会把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去追风口,新的这些变化,但是你忘记了,其实在更深的层次,有一股一股的洋流还在动。这个洋流它不是风口,你看不见它的。但是,如果你站对了洋流的方向,它会推着你到很远的地方去的。

 

樊登:这就是您经常说的大局观,要有这种慢变量,战略的眼光。所以,在这一点上,您跟弗里德曼的意见是一致的。

 

何帆:我比他相对来说要悲观一点,我觉得他一直非常的乐观,因为原来《世界是平的》那本书,我是翻译那本书《世界是平的》。我就跟他聊天,我说:“你这个书写得是很好,提两个意见。第一个,你没有这里头没有讲金融,第二个你没有讲能源。我觉得这两个都是影响世界很大的变量。“

 

他很虚心说:“你说得对。我现在正在写一本能源的书。”所以,他后来又写了一本叫《世界又热又平又拥挤》,还以为他在说北京。其实,他那本书里面是讲如何用全球化和市场的力量,加上新经济就是数字经济的力量能够改变我们现在的经济结构、解决能源的问题,同时又解决气候变化的问题。

 

但他说:“金融我不懂,所以我没写。”

 

所以,你看他区块链也没提,因为他对这个领域他确实不太熟悉,但恰恰是他不太熟悉的金融领域。在2008年出现了全球金融危机,所以他比较乐观。

 

我在给《世界是平的》写的推荐序里写道,世界仍然是崎岖不平的,因为政治的这些东西并没有随着全球化而变得更加平坦。就像我们现在看到的各国之间的贸易摩擦,那么人性其实有很多也是没有变的。所以,我们要更好地把握快和慢之间的这种辩证。

 

樊登:您说的这个让我想起来中国古代荀子对墨子的批评,说墨子叫“见其平而未见其畸”,就只看到平的这一部分,没看到那些根本平不了的部分。后来,梁启超就说,荀子说的这话是对的,但是荀子是只看其畸未见其平,就是完全相信等差,完全相信这个是不公平的。

 

这里边还有一个概念叫控制局与混乱局,这个要不要给大家解释一下,这章说什么呢?

 

何帆:控制局和混乱局是讲,你如何能够应对我们现在的变化。一种方法就是我用整个控制的办法,就是你有什么风险,我就来解决什么风险。但是现在这种方法越来越难以应对,因为你不可能知道未来都有什么风险。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在混乱中能够求得生存,所以你要做好准备。按照你原来制订的计划能够都像原来想象的那样,那是不可能的。

 

变化一定会比你的计划更快的。你能够生存下来,主要就是看你在混乱的过程中,你还能够保持定力的能力。所以,这种在复杂系统和在这种混沌之中求得生存的能力,是我们必须要去把握的。所以,你与其有一个控制局,不如再设个混乱局。这个混乱局的经验对我们生存是更有帮助的。

 

樊登:这个观点有点像凯文·凯利所讲的《失控》。最近我发现——也可能是因为这个世界真的变得越来越复杂了,信息交流变得越来越快,单个个体的影响变得越来越大,所以复杂科学现在变得越来越重要。

 

何帆:复杂科学其实原来是一帮科学家他们自己在玩。另外,他们有一些野心勃勃的复杂科学家想把自己的东西能够解释世间万物。但是遇到了在不同学科里本地专家的顽强地抵抗。像我所在的经济学领域也有很多做复杂科学的想要进来,但是基本上对主流经济学没有太大的影响。

 

但现在我们看到的变化是这种复杂科学带来的有一些原则、规律。通过我们日常生活中的智慧能够更好地去把握和理解能够应用到我们个人的生活或者企业里,所以,这个是我们从一系列的书里头就是从《黑天鹅》《反脆弱》《失控》这些都能够看到的。

 

现在这个世界已经不是一个正规军的世界,它是个游击队的世界,所以你得掌握游击队的风格。哪怕你是正规军,正规军也要学习游击队,那正规军里头的特种兵,其实就是在学习游击队。因为它不是按照原来的海陆空要这样来。它是一群能够结合了正规军的有一些技术上装备上的优势,但是它的机动性和个人的这种能动性,他是更好的是按照学习游击队的。

 

樊登:就像咱们这个《红海行动》一样,那么几个人进去就行了。我们最近推荐过一本书,《谢谢你迟到》这本书其实验证了我们最近推的很多书的选题。

 

比如说一本叫《赋能》,就是美国驻伊拉克的特种兵司令写的。他所讲的就是整个局势变得越来越混乱的情况之下,你怎么样能够像基地组织一样学习他们的组织结构,把一支正规军改变成了小团队组成的大团队。这其实真的都是复杂学科的一些应用,而且这本书里边也有一章专门讲叫作大自然是我们最好的导师。

 

何帆:他里面也讲了大自然,其实就是我们讲的用多样性,它是一个局部生态系统。你去看一个草地,它这个草地就是个小微生态系统。所以,你必须要找到自己的微生态系统,然后这个微生态系统里必须要有多样性。它的多样性是为了鼓励创新。你如果只有一个物种的话,它的创新能力就大幅度被减弱了。

 

樊登:弗里德曼比较喜欢用隐喻。他说,从明尼苏达到世界,再从世界回到明尼苏达,最后这回到明尼苏达是什么意思?回到明尼苏达就是我们必须要找到自己的根据地,原来大家很多人批评弗里德曼,说这就是属于那种坐飞机坐头等舱。然后在头等舱它有一个显示你飞了多少,在头等舱的那个地图上看世界的这些人。

 

还有一个词叫达沃斯人,这帮人就是每年在达沃斯开世界经济论坛的时候,都是来自各行各业的精英,那你发现这些人他们对世界的理解是完全跟普通人不一样的。所以,你去问他们,他们会觉得全球化很好啊。

 

那当然了,因为只有全球化出现了,他的公司现在才变得规模这么大了,然后他们的利益就完全是在一起的。

 

但是我们现在在全球金融危机之后,你会发现很多人说全球化对我造成了伤害,请你把全球化的列车停下来,我要下车。所以,这个时候给我们的启发是:你为了更好地推动全球化,你必须要注意到这些来自底层的声音;为了在这个迅速变化的时代生存下来,你必须找到自己的坚强后盾。所以,回到民间、回到基层去听普通大众的声音,去形成你自己的社区,这是他经过反思之后得到一个结论。

 

所以,你要从明尼苏达这个小的地方到全球化那个大的舞台上,否则你就永远是小镇青年了。我们讲到世界这么大,你一定要去看一看。你要到北京来,要到纽约来,你要到硅谷去看一看,你还要到深圳去看一看。等到你看完了这个世界,你不要忘记自己的根在什么地方,所以你还要回到明尼苏达去。

 

因为人是个社会人,所以这样才是一个和谐的发展,所以这个我觉得是对很多原来那些自命不凡的精英的一个忠告和警告。

 

樊登:这本书和我们樊登读书以往选的书的选题还是有差别的。我们选书的时候有一个逻辑,这本书会给我们读者的生活带来什么样的改变。而这个书特别宏观,是因为讲宏观预测方向的一本书。所以,我想请您能不能简单地总结一下,对于每一个个人来讲,在学习完了这本书之后,应该能够学会的一些未来的生存技能是什么?

 

何帆:我觉得,这本书给大家的一个启示就是说,第一世界确实是在加速,所以如果你还是比较懒的话,那你得赶紧醒过来了。这就是有一句著名的话就是《爱丽丝镜中世界奇遇记》里的一句话。爱丽丝和红皇后一起跑步,结果跑到最后跑得都快累死了,发现还在原来的地方。爱丽丝说:“在我们那个国家如果是这么跑的话,早都跑到很远的地方了。”然后红皇后很不屑地说:“你们是个落后国家,在我们这为了保持在原地,你都要拼命地奔跑。”

 

各位读者很对不起,我们现在就是在红皇后的国度里头,你为了保持在原地你就得不断地跑,你得加入樊登读书不断地读书。但是,我们又有很多无名的焦虑,所以,弗里德曼这本书名就告诉我们说,谢谢你迟到就是你要留一些能够让自己静下来的时间,你要留下来一些思考大局的时间,你要把这几个M综合在一起,你看到它们交互变化的力量。同时,你要想清楚我在什么地方?我是在跟着这些历史的潮流呢,还是站在历史潮流的对面?你要想清楚。如果你想清楚了,那你很多事情也就好做了。

 

我觉得更具体地讲的话,对我们每一个普通人可能的启发就是,第一,你不能只有一技之长。所以,你必须要综合有很多学习各种的能力。比如说,我们原来是给孩子设计未来,就是你学个什么专业,你学了这个专业,你以后好的专业就保证你一辈子衣食无忧了。对不起,没有这种事情了,专业不重要了。你除了学习专业,你的独立思考的能力、与人沟通的能力、在团队中的能力都变得非常重要。所以,这是他讲到的,我们为了应对加速时代所需要具备的第一个能力。

 

第二个对我们每个人的启发,就是你不能单纯地再靠原来的某一个单位体制。你必须把自己锻炼成自己就是一只队伍,你再加入一个好的队伍。所以,这种特种兵的思维方式是非常重要的。他在《世界是平的》里面就提到过一个很好的建议说:“我们在这个时代,我们必须要把自己培养成瑞士军刀。”

 

我们过去说,这个人什么都知道,我们说,他是万金油。万金油就是什么都知道一点,但是都知道的不多。瑞士军刀就比万金油的要求更高,瑞士军刀它有很多功能。你拿出来小刀,小刀很锋利;你拿出来起子,起子很好用;你拿出来锯子,锯子也很好用,而且设计得又都非常合理,又很紧凑。

 

未来的人才,要把自己培养成瑞士军刀,所以,这种在荒野中求生存的能力就变得很重要。

 

我觉得,最后一个,尤其对我们很多中国人,我们可能原来忽视了这一点,就我们更多地考虑自己,我们没有考虑整个集体和团队、社群。那这时候你去哪里去找到这种自己的台风眼?因为我们这一代人都是被连根拔起的,你说,你回到故乡,没故乡了,我们都在大城市里面漂泊。

 

其实,单位也不是完全凭着个人的理想、追求和志向凑在一块儿的人。原来毛主席说,“我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为了一个共同的革命目标走到一起来的”,那才是理想的组织。但是,你如何才能够在社会里头找到自己的组织,这个可能是一个新的挑战。我们每个人要去寻找到你的那个部落,如果你找到了那个部落,你的力量会比你个人的力量会强大很多,会让你在加速的时代。它会给你一个定心丸。你会知道有人在支持你,你会知道有人在互相给你在补台。

 

樊登:所以,您说的这个,让我想起来前两天埃隆·马斯克和钱颖一院长有一个对话。钱院长就说:“你为什么能够学这么多东西,为什么能干这么多奇怪的事?”他说,“读书,我就不懂就读。”他连造火箭都是读书学的。他不信就是NASA的那套东西。他觉得那不行,我就重新读书。读物理,读流体动力读什么慢慢地把火箭造出来,所以真的,自学在今天已经变得越来越重要。而且自学就是反脆弱的学习方法当中最好的一个。大学里学的东西又少又容易过时。

 

何帆:大学教育主要的问题,是这个体制迎合工业社会。所以,它为什么要有专业?就是我把你培养成符合专业的、特种的标准件,它并不在意你个人的发展。你仔细去想,其实,对你人生最重要的东西,大学都不教你的。你想,对你人生最重要的第一件事,我怎么能过好我的人生?过好你的人生你得会做饭、会洗衣服,大学不教的;你得会找男朋友、女朋友,大学也不教的;带孩子——那大学可能会教跟我职业发展有关的,其实也不是。对你职业发展最有关系的是你怎么跟老板搞好关系,大学也不教你;你怎么跟同事之间搞好关系,它也不教你的。

 

你说,大学教你一个专业,专业其实教的也不是按照需求导向的。经济学教你的那些东西,是我们经济学家为了自己写论文搞出来的。但是,他不是说你作为一个学生或者你作为一个企业家、作为一个员工,了解这门学问对你能够有什么帮助,所以,我在一开始的时候强调我们读书不能够总是“我注六经”,而应该是“六经注我”。其实,就是在这个时代你要生存,你要把那些体系学科要忘掉。

 

我有个朋友《财经》的主编王烁,讲过一句很有名的话,就是说:“我们现在要做知识的游牧民族,就哪儿水草丰美,你就去那里安营扎寨。一看不行了,然后再走。”原来你总是想当一个农民,一亩三分地,我就一直能够生存下来,对不起,现在必须得去诗和远方。

 

樊登:将来有机会真的还想请您来给大家分享一下关于教育的很多话题,因为您在这方面有特别多的研究。亨利·福特原来就说过,“我只想要一双手,但是为什么还要送来一个脑袋?”实际上,工业化时期的这些大亨们的思想就是我们大学里的课程结构,你把焊接铸造热处理学好就行了。

 

何帆:我们现在担心说机器会不会替代人,其实,你看工业化它首先的一个变化,是先把人变成了机器。亨利·福特自己觉得比较得意的是残疾人都能够在流水线上,因为你不需要干别的,盲人都能够找到你,做好这个环节就行了。但是,我们现在发现,你在这种新经济的时期,不把自己变成一个全能的人才,你是很难适应的。所以,人的自我的发展在这个时代变得更重要。

 

樊登:很有感触,像何帆教授这样功成名就的人一年还要读300本书,真的是楷模,这是我们应该学习的对象。同时,这本书我觉得,您这么一说,高度就出来了,让我们大家有一个站得远,停下来去看待这个世界的一个机会。同时,知道我们之前读的书不是白读的。谢谢何帆教授,讲解得特别鞭辟入里。感谢大家,我们下周下一本书再见,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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