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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忠报国:岳飞新传》-樊登讲书

读完本文约需40分钟,直击岳母刺字现场,还原历史真相。

我在童年时看小人书,心中的偶像就是岳飞,所以今天我们要讲的这本书叫作《尽忠报国:岳飞新传》。它的作者王曾瑜先生是著名的研究宋辽金史的专家。他写的这本书既有学术的高度,同时又把故事讲得非常精彩,跌宕起伏。

岳飞诞生于宋徽宗崇宁二年二月十五日,也就是公元1103年的3月24号,跟我同一天生日,出生在河北西路相州汤阴县永和乡孝悌里。岳飞小名叫五郎,因为他上面有四个哥哥都不幸夭折。他出生的当天晚上,有一只大鸟落在他们家房顶,所以给他起名叫飞。

古时候的男子到了行冠礼的时候,因为要成年了,就要取一个表字(表字就是让外人怎么称呼你)。岳飞在成年礼的时候取了表字,叫鹏举。所以我们讲评书都是说岳飞岳鹏举,就是这么来的。

他的父亲是岳和,母亲是姚氏,除了四个早亡的兄长之外,还有一个弟弟叫岳翻。而且他一定有一个姐姐,因为岳飞后来有一个甥女婿叫高泽民,跟随他一块儿从军,由此知道他应该有一个姐姐。

岳飞年轻的时候要从事农活。当然,他也要习武,因为那时候很乱,所以他有着惊人的臂力,能够挽弓三百宋斤(一宋斤相当于1.2斤)。那时候的人念书的话,像他们家的条件是没有能力供他上学的,所以他只能够在冬季的时候上“冬学”。在冬学念过书,所以岳飞识字,后来还能够写诗词。

在1118年,岳飞娶妻刘氏,第二年生了岳云(又作“岳雲”)。古时候的人成婚都比较早。岳飞二十岁的时候,外祖父给他请来了一个著名的武师叫陈广,教他学枪,所以岳飞练得一身武艺。在从军以后因为立战功,他很快被封为从九品承信郎。本来他应该继续当兵,结果这个时候父亲去世。岳和去世,他需要守孝二十七个月。古人叫守孝三年,但实际上是不满二十七个月。

岳飞喜欢喝酒,有时候会做出一些放浪形骸的事情,被他妈妈严厉批评,说你绝对不能够这样,你这样下去会变坏,于是要求岳飞再次投军。

宣和七年十一月和十二月期间,金人分两路兴兵南下。我们在讲《宋徽宗》的时候讲过这段历史:宋徽宗情急之下非得传位给钦宗,然后钦宗在公元1126年改国号为靖康,后来发生了我们说的“靖康之耻”(靖康之变)”。

岳飞所在的平定军附近是太原,当时发生了太原保卫战。岳飞当时的职务是做一名硬探。什么叫硬探?就是武装侦察兵。他在做硬探的过程当中遇到金兵,跟金兵发生正面冲突,直接挥刀杀死了几名金兵,顺利完成侦察任务。

在靖康元年的十一月和闰十一月,发生了我们所说的“靖康之耻”,开封城破,徽钦二帝被掳到北方极寒之地。

岳飞在太原保卫战之后回到了自己的家。因为战败,所以他就回家了。回家之后,母亲给他身上刺了四个大字——“尽忠报国”。我们过去一直认为是“精忠报国”,实际上是搞混了,因为后来宋高宗给岳飞赐了一面大旗,上面写着“精忠岳飞”,所以大家以为他背上刺的是“精忠报国”,实际上他母亲给他刺的是“尽忠报国”四个字。

这一次岳飞再投军,他的动力就跟以前不一样了。因为以前投军是为了糊口,为了混口饭吃,能够养活自己和家里人。但是这次投军是因为他看到了金人对宋人的欺压和打杀,所以他决定为国效力。

到了相州,岳飞投刘浩的麾下。当时康王赵构正在相州,开设了元帅府。但是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康王就离开相州,逃向了大名府。那时候大家认为岳飞的气质叫作“敢死”,就是不怕死。跟金兵遇到了遭遇战,岳飞一刀劈过去,刀刃切入对方兵器一寸深,卡在了一块儿,抽出来之后,一刀将对方的头颅斩下。岳飞的战斗力是非常强的。

康王和汪伯彦这两个人不敢作战,所以一路向东逃。但是宗泽被要求南征,宗泽说不能放任开封不管,所以宗泽带兵南征。岳飞在宗泽帐下,打仗的时候经常披散头发,手持两柄四刃铁锏,杀入敌阵当中,很快被提拔为从七品武翼郎。

与此同时,他的家乡沦陷,妻子和母亲、孩子都生活在了金人的铁蹄之下。后来妻子无法忍受糟糕的生活,就抛弃了岳云和岳飞的母亲姚氏,自己改嫁了。

金人扶持了张邦昌,建立了伪楚政权,命令张邦昌为伪楚皇帝。但是张邦昌觉得自己不能服众,所以张邦昌就来奉迎康王,赴南京登基。康王在1127年五月登基,历史上的庙号叫作高宗,这就是宋高宗赵构。他手下使用的宰相叫黄潜善,岳飞当时就在黄潜善手下当兵。

二十五岁的岳飞,在建康的时候竟然越职上书给赵构,当时赵构也只有二十一岁,这是很少见的现象。因为宋朝武人的地位是非常低的——大家知道,大将军狄青在朝里边都不受待见,后来被逼死了——所以岳飞越职上书这件事绝无仅有。

当时给岳飞的惩罚是削除军籍,然后直接开除了,就是你不能在朝里边当兵了。于是岳飞过江,回到北方投到大名府张所的麾下,因为岳飞的目标就是要跟金人作战。但是朝廷喜欢偏安一隅,觉得在南方安全。

到了张所的手下以后,由于战功卓著,岳飞很快升任为统制。但是张所在政治斗争当中失利,被贬到岭南,在路上竟然被强盗杀害。然后岳飞跟着王彦的孤军在石门山下与金军周旋。石门山在哪儿呢?就是今天新乡石门山。

这个时候岳飞年轻气盛,看到王彦不愿意出战,责备他胆怯。其实因为王彦会统揽大局,他说我们人数太少,现在金兵的士气正旺,我们不能跟金兵进行正面的交锋。岳飞就很着急,在王彦面前大放厥词,意思是我要带兵出战。王彦身边的人甚至给王彦手心上写了一个“斩”字,就是这个小伙子你就斩了他吧,因为他不懂规矩,军人打仗要服从,你不能够不服从。王彦没有表态。

岳飞竟然带着一支部队私自出战,跟金兵打了起来。这个事情导致王彦的部队非常被动,后来遭受了损失。王彦的部队是非常能打仗的,他们为了坚持跟金兵作战,主动在脸上刺八个字,叫作“赤心报国,誓杀金贼”。所以王彦的这支部队被称作“八字军”,后来在河南、河北这一带发展到十万多人。

岳飞知道自己错怪了王彦,所以上门请罪。王彦对岳飞说什么呢?他说你这个罪是该杀的,因为你不听指挥,带着部队随便出击,现在导致局面这么被动。但是我看你是一条好汉,你离开了我,但是你依然坚持对金作战,而且胆气很足,还敢回来找我。不过我不能再用你了。所以王彦和岳飞就此别过,没有再收留岳飞。

岳飞一个人带着小股部队苦战太行,在太行山周围和金兵打游击。那个时候,河北、河南的民间武装四起,因为汉人不愿意接受金人奴隶制的统治,这个统治方式让汉人无法接受。在河北有五马山部队,在河东有红巾军部队。负责收编这些部队的是朝廷派来的宗泽将军。老将军宗泽已经年近七旬,还在不断收编这些民间的抗金力量。

当岳飞再次投到宗泽帐下的时候,有人跟宗泽讲说这个人犯过军规,不能够听令,应该斩首。但是宗泽宽恕了岳飞,觉得岳飞是一个能打仗的人才。

1127年冬季到1128年之间,开封外围有系列的战斗。岳飞负责在滑州作战,“每出必捷”,就是只要岳飞出去打仗,没有输过。宗泽指挥若定,外围战打得非常激烈的时候,开封内部张灯结彩,老百姓照样过节。所以宗泽的指挥能力和作战能力都是非常强的。金人把宗泽称作宗爷爷,这个爷爷的意思就是爹的意思,金人尊称宗泽叫老爹。

有一天宗泽把岳飞叫到身边,说你不能一天到晚只是靠武力作战,我教你阵法,教你怎么样排兵布阵。他传授给岳飞一些军事的书籍,让岳飞看。岳飞看完之后,跟宗泽讲了自己的心得,这个心得后来很有名。他说:“兵家之要,在于出奇,不可测识,始能取胜。阵而后战,兵法之常,运用之妙,存乎一心。”就是阵法当然要学,但是灵活地使用也是非常重要的。岳飞能文能武,深得宗泽的喜爱。

宗泽在北方打得不错,所以特别希望高宗能够回銮东京(东京就是开封府)。宗泽觉得现在开封已经守住了,而且金人每次进攻都被我们打退。如果皇上能够回到东京府的话,咱们甚至可以收复失地,打到金人的地盘上也未可知。

但是高宗不为所动,他还希望能够跑得更远一点,可能更安全。宗泽郁郁不得志,加上年纪也大了,后来因病去世。在宗泽去世之前,“诸将退,惟岳飞在侧”,就是他最后身边只有岳飞一个人。宗泽最后说的话,是指着北方连着喊了三句:“过河!过河!过河!”就是他希望能够打到黄河对岸去。

宗泽去世以后由杜充接任,杜充是一个色厉内荏的人,他作战的方法是杀人立威。他总是杀自己人,显得自己很有威严。但是一到作战的时候,他就害怕,首先想到的是自己能不能逃跑。这样的人掌握了兵权以后,导致的结果是,人们讲:“宗泽在则盗可使为兵,杜充用则兵皆为盗矣。”你想,天天杀自己人的这样一个长官,就会导致底下的士兵产生大量的哗变。所以很多士兵直接说,我不如做盗匪,做盗匪还有一线生机,跟着你打仗没法赢。

那时候像张用这样的人,就直接反叛做了盗匪,岳飞被派去平乱。在平乱的时候,他被很多盗匪围在一块儿。这时候,岳飞一个举动吓坏了所有人,他一刀劈下去,把一个匪首从头直接劈到腰部,吓得周围的人四散奔逃,觉得这个人实在是太能打了。

历史上有人甚至说岳飞是杜充爱将,这个说法作者并不认可,说岳飞当时是没有办法,因为杜充手下也无人可用,岳飞又是一个不愿意反叛做盗贼的人。岳飞确实是跟着杜充打了一些仗,但是岳飞绝对不能够被称作杜充爱将,因为杜充在一路南逃。

杜充南逃的办法是什么呢?直接放弃开封,这是很大的罪过,所以他把开封的防卫任务交给别人,然后自己向南撤。那个第二个接受任务的人,又把这个任务交给下一个人,然后也向南撤,这些人全都往南逃。

到1130年,开封最终沦陷。在这一次向南撤的过程当中,岳飞用了很多办法把自己的母亲姚氏和儿子岳云(和岳雷)接入了军营。宋朝的募兵制有一个要求是什么,士兵的家属都可以随军。一个部队一万人,后边还跟着三四万的家属,这个负担是很重的。岳飞把母亲和儿子接入了军营,而且新娶了一个夫人叫李娃,李娃就是最后跟着岳飞一直到去世的妻子。

杜充到了建康府高宗的麾下以后,高宗不但不怪罪他,还认为杜充特别能打仗,因为杜充这个人可能比较善于汇报,所以升任杜充为右相。金兀术(完颜宗弼)带兵攻打建康,杜充直接投降了。而且杜充投降的方式特别好笑,他的大船要出江面,前面堵着很多老百姓的船只,所以杜充就让人在船上大喊:“相公要去迎敌!”意思就是相公要出去打仗,然后前面的老百姓说:“我亦去迎敌!”就是我们也去迎敌,实际上都是在逃跑。

杜充最后投降了金兀术,导致高宗赵构“不食者累日”。高宗说,我这个人看人怎么这么不准?我之前觉得杜充很能打,这怎么刚一来,杜充就投降了?金兀术的兵锋直指临安(今杭州),当时高宗从建康逃到临安,又从临安逃到宁波,再从宁波逃到海上,不知所踪。高宗的朝廷逃到哪儿去,金人也找不到,宋人也找不到,不知道这个朝廷去哪儿了。

然后岳飞带着他的部队,从建康打到了广德军。当时的环境非常糟糕,因为朝廷失去了头脑,不知道皇帝去哪儿了,然后杜充又投降,所以周围很多士兵都在游移,大家说要么投降,要么做匪徒,我们自己自立山头,当一个山大王也挺好。

这时候岳飞站出来发表了一段演讲,他把全体的将士集合在一起,说:“我辈荷国厚恩,当以忠义报国,立功名,书竹帛,死且不朽。若降而为虏,溃而为盗,偷生苟活,身死名灭,岂计之得耶!建康,江左形胜之地,使胡虏盗据,何以立国!今日之事,有死无二,辄出此门者斩!”大家被感动,说:“惟统制命。”

当时岳飞的职务是统制,大家愿意跟他一块儿和金人作战。然后岳飞带着兵,首先是攻克了溧阳,然后进驻宜兴。在宜兴这个地方秋毫无犯,所以当时宜兴人有一句话:“父母生我也易,公之保我也难。”在这么战乱的环境之下,有时候大军过后,老百姓的日子更难过。所以岳飞能够做到秋毫无犯,让宜兴的人非常感动,生怕岳飞走掉,在宜兴甚至为岳飞建了一座生祠。古时候一个人活着的时候,能够给他建祠堂,这是一件不得了的事。

在作战过程当中,岳飞手下的王贵、傅庆也在不断成长。在这儿,人们把他的部队开始称作岳家军。

金兀术的部队已经打到并占领了临安,发现江南确实特别难以用兵。金人的部队主要是骑兵,骑兵最擅长的地方是大平原,地面开阔,这样冲杀起来力度很强。但是整天骑着马爬山、过河,这对于骑兵来讲就是很大的挑战。所以金兵屡屡受挫,因为汉人的抵抗力量也很强。

所以,金兀术发表声明说:“搜山检海已毕。”就是我们来南方主要是搜山检海,已经结束了。结束了以后决定要往北撤,一路烧杀,很多地方实行了屠城的政策,杀了很多人。

到了镇江的时候,没有想到,十万金兵被韩世忠的八千人堵在了江面上。韩世忠的船大,金兵的船小,所以金兵跟韩世忠在江上作战,屡屡失败。最后金兀术甚至想要贿赂韩世忠,说你放我条生路,让我们回去行不行。这件事情给了金兀术很大的教训,他知道南方的仗不好打。这就是著名的黄天荡战役。

但是最后金兀术采取的一个策略是什么呢?朝韩世忠的船放火箭,就是烧火。韩世忠的船大,掉头很困难,所以移动起来会缓慢。所以当这个火着起来了以后,韩世忠兵败。但是这一场兵败虽败犹荣,让金兵领到了教训,而且金兵的损失也很大。

就在韩世忠和金兀术在黄天荡决战的同一天,岳飞带着部队在清水亭大捷。接着,在牛头山大捷。今天我们大家到南京去旅游,南京旁边有一个牛头山,就是当年岳飞牛头山大捷的地方。他们俩联手把金兀术的大军赶过了长江,然后收复建康,就是把南京又收复回来了,而且俘虏了很多金人,这个在之前作战的历史上是没有的。

然后,岳飞到越州献俘。这时候,高宗已经把行在挪在了越州这个地方。他带着金人的俘虏去见皇帝,受到了皇帝的赏赐。这时候,岳家军的部队已经到了一万多人。

那个时候,南宋设置了三十余人的镇抚使,就是在管理能力比较弱的战区设立了镇抚使。当时岳飞被封为通州、泰州镇抚使。岳飞对此并不是很满意,原因是什么呢?通州、泰州这两个地方并不是战略要地,所以岳飞觉得在这儿难以施展自己的战斗力。

到了泰州发生了一件非常不愉快的事,就是岳飞手下的大将傅庆,变得越来越骄傲。傅庆觉得自己立的战功最多,冲杀在最前边,赏赐为什么给我的不够。有一天,岳飞拿出来皇帝赏赐的战袍,要给王贵。傅庆说这个应该赏给勇士,岳飞说谁是勇士,傅庆说当然是我了。岳飞说,这是御赐的战袍,没法赏给你。傅庆竟然把御赐的战袍给烧了,这件事情让岳飞非常生气,于是将傅庆斩首。

后来泰州被金兵进攻,岳飞身中两枪,失了泰州。

与此同时,北方也在进行着如火如荼的抗金斗争。金人扶持了刘豫,建立了齐国,历史上叫作伪齐。同时完颜昌放回了秦桧,完颜昌是金人当中的主和派,他把秦桧放回到南宋,希望能够让秦桧做一个内应,进行和谈。

高宗赵构知道秦桧回来的时候,“喜而不寐”,就是高兴得都睡不着觉了。他任命秦桧做副相。与此同时,吴玠在北方完成了和尚原大战。和尚原在宝鸡,是从陕西到四川的一条必经之道。和尚原大战取得大胜以后,金人不敢窥四川。金人那时候已经占据了陕西,但是始终没有敢去四川。

岳飞在这个时候,最主要的任务是镇压内寇。在南方也有很多反叛的小股部队,比如说李成、马进这样的人。后来,岳家军被定名为神武右副军,岳飞升任统制。

在广西剿灭曹成叛乱的时候,曹成手下有一个将军,叫作杨再兴。杨再兴特别能打,在战场上甚至杀死了岳飞的亲弟弟岳翻。当杨再兴被围起来的时候,杨再兴说:“我是好汉,你们带我去见岳飞。”岳飞后来放了杨再兴,虽然杨再兴是杀了自己弟弟的人,但是朝廷正是用兵之时,而且他觉得杨再兴确实是一个能征惯战的好汉,就把杨再兴留在了帐下。

“新到任的荆湖、广南路宣抚使李纲称赞岳飞‘年齿方壮,治军严肃,能立奇功,近来之所少得’,断言他‘异时决为中兴名将’。”李纲是非常看好岳飞的。

六月,朝廷升岳飞为中卫大夫、武安军承宣使,虽仍属从五品,计升三官,这相当于连升三级。岳家军兵力陡增一倍,达两万三四千人,与东南大将韩世忠、刘光世、张俊这些人的军力差不多。

这个过程中,岳飞曾经路过江州,在江州停留。大家听过那句“江州司马青衫湿”,江州就是今天我们讲庐山附近、九江这一带。为什么江州这个地方对岳飞很重要呢?岳飞特别喜欢江州,一到江州觉得,将来老了就住在这儿,所以他决定把江州当作自己的第二故乡,买房、买地都是买在江州这个地方。

那时候为什么无论南方、北方都有很多人做盗贼呢?因为南宋的苛捐杂税实在是太多了,多到一个正常的老百姓在丰年都没法养活自己,所以造反的人就很多。

在完成广西剿匪之后,岳飞二次朝见赵构,这是绍兴三年九月。这一次他还带上了自己的儿子岳云。高宗赵构在这次朝见的时候,赐给他一面亲自手书的锦旗,写着“精忠岳飞”。在打仗的时候,岳家军可以拿这面旗帜冲在前面。

但是有一个小细节让岳飞很不悦。赵构曾经得到过一把李成的大刀,李成的这把刀很重,这说明这个人武力很强。赵构没有见过李成,但是看到李成的刀,就想象这个人肯定很厉害。于是他跟岳飞说如果能够劝李成投降的话,将以节度使待之——这是多大的官啊,他要封李成做节度使。这件事情让岳飞非常不悦,因为对岳飞来讲,李成是手下败将,而且岳飞自己还只是一个都统制,皇上竟然要封敌将为节度使。后来赵构也知道自己失语了,就告诉岳飞说好好打,还送了他“精忠岳飞”的旗帜。

接下来,岳飞的作战范围主要在襄汉和湖湘一带。伪齐部队和金人联手,首先攻占了襄汉。襄汉就是今天襄阳、荆州、武汉这一带。如果襄汉被攻占,他们就可以顺江东下,从武汉直接沿江东下,就会威胁到建康和临安(就是现在的武汉到南京,再到杭州)。所以,襄汉被攻陷是非常严重的事。

因为伪齐跟金人合作,所以伪齐手下很多士兵造反,有一个反叛伪齐的人叫牛皋。在《说岳全传》里边,牛皋是岳飞的二弟,实际上牛皋这个人比岳飞长十六岁,那个时候已经四十多岁了,他投靠到了岳飞的帐下。

当赵构派岳飞去襄汉作战的时候,给他指令,说“无出李横所守旧界”,就是说你把襄汉夺回来就行了,你千万别往北方打。因为赵构最怕的是岳飞惹事,一旦把战火烧大了,金人再打过来,咱们可怎么办,逃跑都跑了这么多次。所以赵构希望岳飞能够收复襄汉就行了,别往前再走了。

当时的丞相给岳飞写信,说如果你能够收复襄汉,我封你节度使,为你建节。武人能够被封节度使,这是非常重要的一个荣誉。但是岳飞怎么回信呢,岳飞说:“岳飞可以义责,不可以利驱。”就是为国家作战,这是我的责任,不需要你用利益来诱惑我。

岳飞带着岳家军一路先破了郢州,然后破襄阳,又进入随州。在这个作战过程当中,岳云经常是冲在第一位的。岳云使两把铁锥枪,第一个登上城头,立下了很多的战功。然后双方在邓州决战,最后又进入信阳和唐州。这算是岳飞的第一次北伐。大家如果坐高铁,从河南去武汉的话,走的就是岳飞第一次北伐的这条路线。这一次北伐以后,岳飞改驻在鄂州,所以岳飞死后被追封为鄂王,因为他长时间驻军在鄂州。

岳飞的部队增加到了(不到)三万人。岳飞一路打仗下来,觉得金人没那么难打,所以他跟高宗讲如果能够给我二十万大军,我就能够直捣中原,把金人打回去,并且说不定能够直捣黄龙,迎回二圣。他希望能够获得圣上的“睿断”,就是您下定决心,咱们一块儿打过去。

但是赵构是不会这么做的。第一是因为他并不太希望迎回二圣,迎回二圣的话,他就没法做皇帝了。另外是因为打仗需要花很多的钱,需要大量的物资。加上赵构一直被金人追赶,所以心中有“恐金症”,一旦打过去,他怕打不过怎么办。

但是这一次解了襄汉之围之后,岳飞被升为从二品清远军节度使。岳飞可以建节了。这时候他三十二岁,三十二岁能够建节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所以岳飞也颇为自得。

“当时已建节的大将有刘光世、韩世忠、张俊和吴玠四人。因抗金战功而建节者,岳飞是第二人。”第一人是和尚原大捷的指挥官,就是吴玠,也是非常能打的一个人。他在三十二岁的年龄建节,在当时是绝无仅有的。据说宋太祖赵匡胤也是在三十二岁建节,岳飞私下里讲过这样的话,后来在风波亭被诬告的时候,这句话也成为他被杀的一个非常重要的罪证。

有一天,岳飞登上鄂州的一座高楼,凭栏俯瞰江流。在这个时候,他赋词一首,就是《满江红》:

怒发冲冠,凭阑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千百年来,岳飞这首爱国主义的绝唱,一直激励着华夏子孙,为着祖国而献身效命。”《满江红》的撰写,就是在岳飞建节之时,三十二岁的时候。

然后岳飞带着部队,到湖湘一带去平叛。那时候有锺相、杨幺[又作杨么(yāo)]的叛乱。用了两个半月的时间,岳飞平定了叛乱,并且俘虏了二十万人。这二十万人投降,牛皋说那你得杀人,你不杀他,这些人又造反怎么办。岳飞不同意,说这些人都是大宋子民,他们之所以叛乱是因为没得吃,没法安居乐业,最重要的是让他们有田产,让他们能够好好地生活。所以他把大量的人放回去,让他们接着做老百姓(补充:将强壮者编入军队,给老弱者耕田)。

在岳飞平定湖湘叛乱之后,一个好处是岳飞的部队得到了扩充,另外一个好处是湖湘地带十几年时间之内,没有再发生过叛乱,这是非常难得的一件事。

岳飞的部队从三万人扩充到十多万人,他的番号被改为行营后护军,旗下分成十二军,八十四将,每个将可以率领一千二百人。所以岳飞手下已经兵强马壮,人已经很多了。而且有中坚力量五人,这五个人都是跟着岳飞多年,且能征惯战的人,分别是张宪、王贵、徐庆、牛皋、董先。人家有没有缺点呢?牛皋的缺点是爱喝酒,董先的缺点是贪财,但是这几个人都非常能打仗,而且一致抗金。

但是在绍兴六年这一年,岳飞接连遇到困境。首先是目疾,双眼赤痛,难以入睡,没法吃饭。眼睛看不见,这让他特别痛苦。另外,这一年岳飞的母亲姚氏去世。姚氏去世让岳飞非常难过,因为这是一个大孝子。岳飞一生都很勤俭节约,但是在母亲去世的时候,却极尽铺张地给母亲营造了一片哀荣。这个大家都能够理解。

岳飞要丁忧,丁忧至少二十七个月,但是朝廷要打仗,所以“夺情起复”。赵构不断地给他写信,说你赶紧出来作战,你不能够整天在家待着。所以绍兴六年的七八月间,岳飞进行了二次北伐。这次北伐是从陕西的虢州、商州进入,然后一路杀到伊水、洛水,快打到洛阳这个地方。如果接着打进去,就到开封了,就能够恢复东京。

但是这一次打仗发现了一个很大的问题,就是缺粮。终于打到伊洛附近的时候,发现粮食不够用了。而且岳飞还要照顾流民,当时的老百姓也是流离失所,没有饭吃。再加上那一带经过常年战乱,人口凋零,有时候你都找不到老百姓,筹不到粮。所以他们只好放弃作战,回到了鄂州。而且关键是岳飞眼疾发作,也使得他没法继续作战。

就在岳飞二次北伐的时候,赵构把行在挪到了平江府。当时把指挥中心放在哪儿,代表着一个人的态度。主战派希望赵构能够把行在放在建康,建康离北方更近,更有利于北伐,有利于指挥。赵构妥协,说那就别去那么远了,离北方太近了也不安全,但是我们也可以表示这个姿态,我们往前走一点儿,就从临安挪到了平江府(就是今天苏州这个地方)。

趁着岳飞在伊洛一带作战的时候,伪齐的刘豫带着部队从淮水一线进攻。伪齐和金的部队进攻江汉一带,岳飞赶紧回军来救,岳飞带着董先和牛皋跟伪齐作战。岳飞和伪齐部队作战的时候,有一个非常有效的策略叫作“抓将放卒”。就是只有领头的将军被抓到了以后可能会被杀头,因为一般的士卒都是宋人,被伪齐裹挟才不得已当兵的,这些人你愿意招降,你可以跟着我们一块儿跟金人作战,如果你愿意回家去,也可以放你走。抓将放卒的这种方法,使得伪齐的部队快速放弃和溃逃。

于是岳飞反守为攻,进行了第三次北伐。在整个北伐的过程当中,岳飞发现自己的部队变得越来越大。以前打游击,一个小股部队不用太担心吃饭的问题。但是现在带着十几万的大军,吃饭就成了一个很大的问题。而且宋朝的人作战还要带着家眷。

岳飞在这个时候开始进行营田制,就是让士兵种地,这跟曹操实行屯田制是一样的。然后经商补贴军用。岳飞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则叫作“正己治军”。岳飞对自己的要求是非常严格的,不穿绸缎,只穿麻布;虽然地位很高,但是到了南方,每天吃饭依然是吃麦面加齑菜(齑菜就是腌的那种酸菜)。而且岳飞严格地遵守着一夫一妻的制度,别人送给他的这些女子,他也不要。

有一次岳飞朝见皇帝的时候,宋高宗感叹天下未太平,岳飞说了一句名言:“文臣不爱钱,武臣不惜命,天下当太平。”后来这句话被很多人经常引用。因为岳飞对自己的持身严正,所以岳家军的纪律就非常鲜明。岳家军有一句著名的口号:“冻杀不拆屋,饿杀不打虏。”就是绝对不能抢劫,绝对不能拆别人的民房,你在老百姓家住过以后要打扫干净。

接下来,我们就会看到岳飞和赵构的矛盾在逐渐地爆发。首先是绍兴七年的时候,朝廷上的政治斗争发生了改变,主和派的赵鼎被拿下,接替他的人是秦桧。秦桧任了枢密使。

在绍兴七年正月的时候,宋徽宗死了。金人把这个消息报告给了高宗赵构,赵构哭得很难过,他也不再说迎回二圣了,改为迎回天眷,他的哥哥钦宗成了天眷的一部分。

这个时候,岳飞官拜太尉,“岳飞由检校少保升至正二品的太尉”。岳飞的实职差遣这时候已经超越了吴玠,而与韩世忠、刘光世、张俊三大将平列。

有一天,赵构心血来潮,把岳飞叫到了寝阁(亦作“寢閤”,古代帝王日常处理政事的便殿),单独召见。他跟岳飞说什么呢?说:“中兴之事,朕一以委卿(就是咱们中兴这事,我就委托给你了,你最能打),除张俊、韩世忠不受节制外,其余并受卿节制。”就是我把天下的部队,除了张俊和韩世忠手里的部队留给他们,剩下的全部交给你。也就是说,把刘光世在淮西的部队也交给了岳飞指挥。

宋高宗把全国七分之五的兵力,慷慨地授予岳飞一人指挥和节制,这在宋朝绝无前例。岳飞不禁欣喜若狂,原因是他觉得皇帝终于下定决心要北伐了,所以把大部队全部交到了他的手上。

首先反对的就是张浚和秦桧。南宋的时候有两个张俊,一个是三点水的浚,一个是单立人的俊。三点水的张浚是一个文臣,是宰相。单立人旁的张俊是一个武将,也是节度使。张浚和秦桧这两个宰相都反对这件事,你把整个国家绝大部分的部队都交给一个人管理,这在宋人看来是非常危险的一件事,因为宋人就是武将黄袍加身夺得天下,所以如果岳飞手下的人给他黄袍加身,那该怎么办。所以,他们要破坏这个任命。

而且高宗也有点后悔。高宗给岳飞连写三封信,第三封信写:“淮西合军,颇有曲折。前所降王德等亲笔,须得朝廷指挥,许卿节制淮西之兵,方可给付。仍具知禀奏来。”意思是变卦了,跟你说淮西的统领的事,现在还没法就这么确定,你先稍微忍耐一下。

这让岳飞非常不高兴。“岳飞一怒之下,不经宋高宗许可,就在往鄂州的归途中,一面上奏,一面径自往江州庐山东林寺,给亡母‘持余服’守孝。”这个做法在当时是惊世骇俗的,因为岳飞应该等到皇帝的批准,才能够决定自己的去向。但是岳飞等不及了,直接就走了,到庐山东林寺守孝去了。

这件事情让张浚给高宗上奏,说:“岳飞积虑,专在并兵,奏牍求去,意在要君。”要君是什么意思,就是威胁皇上。岳飞想要用这样的方式威胁皇上,这个是不能够接受的。

然后他们派王贵和岳飞的幕僚李若虚,带了皇帝的诏旨,到庐山东林寺劝岳飞赶紧下山复职。一直劝说到第六天,李若虚看已经濒临绝境,觉得再不说狠话,岳飞就不为所动了。李若虚问:“是欲反耶?”就是你是真的要造反吗,你如果真的要造反,咱们就造反,你要不造反,我们都得被杀头,你看这事怎么办。

岳飞才突然之间醒悟,觉得既然自己不会造反,那么就不应该用这样赌气的态度来对待皇帝。岳飞后来又去见了宋高宗,上奏说:“臣妄有奏陈乞骸之罪,明正典刑,以示天下,臣待罪。”就是我动不动就辞职这个事做得不对,希望您能够降罪,我做错了。

这时候,宋高宗回答了一句看似宽慰,实则威胁的一句话:我无怒卿之意(我没有生你的气),若怒卿,则必有行遣(如果我真的怒卿,我是有办法的)。此太祖所谓犯吾法者,惟有剑耳!你看,这话说得柔中带刺,就是我不生你的气,我如果真生你的气,你还能活到今天吗?这是高宗和岳飞之间的第一次矛盾。

岳飞没有去淮西赴任,被派去的王德不能服众,导致淮西兵变,有四万人直接投降了伪齐。这也让宋高宗非常惊恐,他进一步觉得武人不可控,这些武人说反就反,这个太吓人了。

第二件事就是岳飞建议立储的事。赵构在三十多岁的时候,有一次在行军打仗的过程当中受到了惊吓,导致不能够生育。有一天,岳飞的幕僚薛弼看到岳飞在练小楷,每天练小楷字,薛弼就问岳飞,说您为什么练字?岳飞说我打算向皇帝提议立储的事。薛弼一听,大惊失色,说这事不该你管,因为你是领兵在外的将军,你怎么能够过问立储的事呢?

岳飞说这事事关重大,咱们作为臣子,不能够顾虑自己的安危,我们应该更多地为国家考虑。所以岳飞就跑去上书——因为他有单独面见赵构的机会。当岳飞见到赵构的时候,因为他自己也心虚,他知道自己说这话不合适,所以一边念他立储的建议文稿,一边手抖。神色慌张更加让赵构更加怀疑。

当他念完了以后,宋高宗冷言冷语地回答:“卿虽忠,然握重兵于外,此事非卿所当与也。”就是我知道你是忠心,但是你也得看看自己的身份,你手握重兵在外,你不应该为这件事发言。这也是扎在高宗赵构心里的一根刺。

接下来,赵鼎又重新担任了左相,这是宋朝的主和派。然后在北方,完颜昌和完颜兀术废掉了伪齐的刘豫,决定跟南宋展开和谈。金朝派来的和谈的使臣非常傲慢。金使兀林答赞谟来到临安府,与宋朝的宰执们会面。赵鼎问:“地界何如?”就是咱们会谈这个地界划在哪儿呢?他回答说:“地不可求而得,听大金还与汝。”就是你不能提条件,大金国给你什么就是什么。

另外一个宰执是主战派的王庶。王庶看到仇敌无比骄狂,而宋高宗反加礼意,宰执们更是卑躬屈膝,更使他心酸气噎,就是觉得太窝囊。高宗决意讲和,但是还需要得到将军们的支持,于是就把岳飞、韩世忠、张俊三个人都招到了临安府商谈。

岳飞跟宋高宗坚决地表达了自己的态度,说:“夷狄不可信,和好不可恃,相臣谋国不臧,恐贻后世讥议。”就是相臣们的做法肯定不对。实际上,岳飞不知道的事是最想和谈的是宋高宗赵构本人。而他的这次发表意见也是跟秦桧结仇之开端。这是岳飞和高宗的第三个矛盾所在。

为什么岳飞觉得金国的和谈没有诚意呢,因为他非常了解金兀术,他知道金兀术是不可能随便放弃中原地带的土地的。他们之所以同意把陕西,还有黄河以南的地界,归还给宋朝,目的是能够在平原上消灭宋朝的作战力量。因为金兀术到南方打了几次仗,发现打不过,南方这个地势对于骑兵来讲太过艰难,所以希望把宋人吸引到北方,让南方的部队回到北方的平原上,跟他们的骑兵进行作战。

果然没过多久,绍兴九年,金兀术在金国发动了政变,然后重新向宋国进攻。北方的抗金义军又重新活跃起来,跟金人作战。岳飞开始领导自己的第四次北伐。这一次金人的作战首先不是跟岳飞打,而是跟刘锜在顺昌这个地方打了一仗。顺昌是今天的什么地方呢?就是安徽阜阳这个地方。刘锜这个人就是当年的八字军的继承者——那时候差点杀了岳飞的王彦统领的八字军——王彦去世之后,八字军就归了刘锜指挥。

他们在顺昌的这一场大战,金人认为十五年来未曾遭此大败。实际上,这场战斗成为宋金之间交兵的一个转折点,金人开始怀疑自己的作战力量,就是面对面的交锋,他们在平原之上竟然打不过宋人。

与此同时,岳飞带着部队展开北伐。张宪麾军收复开封府以南地区,战果辉煌;另一支岳家军,在王贵的指挥下,接着向开封府以西的地方进军。他们光复了西京河南府。金兀术把部队调动到了开封府附近集结,打算在开封府和岳飞的部队展开一场决战。岳飞深知将会有一场前所未有的恶战,而且是以寡敌众的硬仗。岳飞孤军深入,打到了北方的腹地。岳飞亲自上阵,左右开弓,箭无虚发,将士们看到统帅亲自出马,士气倍增。岳飞射箭是很准的。

这时候,完颜兀术派出了铁浮图,也称铁塔兵,就是把三匹马用皮索连接在一起,“堵墙而进”,这样冲击力会更强,相当于古时候战场上的坦克冲过来。岳飞当即命令步兵上阵,专劈马足,因为只要砍掉一根马足,这三匹马就会倒地。可见郾城大战的战况非常激烈。

杨再兴带着三百骑为前哨,在临颍县南的小商桥和金方的大军猝然相遇,杨再兴与三百名将士全部牺牲。但是被杀的金人有两千余人,其中包括万夫长、千夫长、百夫长、五十夫长等百余人。

后来岳家军把杨再兴的尸体收回来,焚化之后,竟然得箭镞两升,就是杨再兴身上所射的箭头,加起来竟然有两升那么多,你就足以见这个人是多么勇敢。岳云前后十多次出入敌阵,身受百余处创伤,很多步兵和骑兵也杀得人为血人,马为血马。这就是郾城大战和颍昌大捷。

这一场大战战果辉煌,岳家军杀敌五千多人,俘敌两千多人,马三千多匹。金兀术这一场被打得元气大伤,也就是在这场战斗之后,金军当中传出了一句口号:“撼山易,撼岳家军难!”

郾城大战之后,有一场名气很大的战斗,实际上规模已经不大了,因为金人在这次打仗的时候,已经一触即溃了,就是朱仙镇之战。我们过去看小人书,有一集叫八大锤大闹朱仙镇,就是讲这一战。

岳飞为大河南北频传的捷报所鼓舞,对部属们说:“今次杀金人,直捣黄龙府,当与诸君痛饮!”因为岳飞以前因为喝酒做错过事,所以他就把酒给戒了。他给自己破戒的目标就是直捣黄龙,一直打到东北去才能够喝酒。在朱仙镇交战,一次交锋敌人就全军崩溃,所以岳飞有着非常好的机会能够继续北伐。

但是在这个时候,赵构的十二道金牌来了。赵构对于岳飞的北伐有一些忧虑,一怕全胜,二怕大败。岳飞如果打得大败,这对于他的谈判当然是不利的。但是岳飞如果打得全胜,你真的把金人彻底打败了,那对于南方的这个小朝廷来讲,也是一个极大的隐患。

所以赵构发出了十二道金牌。这个金牌是什么呢?就是最快的“快递”,牌子上写着“御前文字,不得入铺”。送这个牌子的差役不能够休息,一路上换着马跑,要最快的速度跑到前敌处。十二道金牌要求岳飞把部队带回鄂州,然后自己来临安复命。

这件事情让岳飞非常痛苦,叫作功废一旦。岳飞朝着南方行礼,然后感叹:“臣十年之力,废于一旦!非臣不称职,权臣秦桧实误陛下也。”他隔空跟赵构讲,说不是我不努力,实在是秦桧耽误了你。

结果岳飞带着军一撤走,老百姓哭得呀,老百姓说:“将军,你在跟金人作战的时候,我们给你送粮,帮你运输,金人都是看到的呀,因为那个时候我们觉得你们能赢。现在你走了,你让我们怎么办?金人回来以后都得杀我们。”岳飞也觉得非常愧疚,没有办法,只能带着部队回到鄂州,自己去临安。然后金兀术不费一兵一卒,重新占领了河南。

岳飞到了杭州以后,赵构在西湖边宴请,请他们吃饭,重演了“杯酒释兵权”这一幕,让岳飞担任枢密副使,失去了对部队的指挥权。枢密副使这个职位相当于副宰相,当年范仲淹也曾经担任过枢密副使。

金兀术给秦桧和赵构写信,说要想和谈,必杀岳飞,因为岳飞杀了我们这么多的人,而且和谈的诚意就在此。秦桧不只是想杀岳飞,还想杀韩世忠,所以他开始构陷韩世忠,让韩世忠手下的人举报韩世忠,然后审理案件,希望能够通过这个案件勾连到韩世忠,最后把韩世忠杀掉。

这件事情被岳飞知道了,他立刻写信告诉了韩世忠。韩世忠即刻跑到了临安,见到赵构以后“投地自明”,痛哭。韩世忠是救过赵构的命的,他趴在地上痛哭自己是无辜的。于是赵构跟秦桧讲不要搞韩世忠了,韩世忠因此保下了一条命。

岳飞选择罢官,赋闲在家,因为当枢密副使其实也没有权力。岳飞在七月初回临安以后,就提出了辞呈,请求高宗罢免自己的枢密副使,“别选异能,同张俊措置战守”,就是他跟张俊没法合作。

宋高宗表面上不允岳飞的辞职,但是自从岳飞递辞呈以后,对岳飞的弹劾奏章也接踵而至。“八月九日,高宗不失时机地解除岳飞枢密副使的职务,为岳飞保留了少保的阶官。”而且他对岳飞做了一个承诺,叫作“保功臣之终”,也就是说你是有功的人,我一定会保护你,你放心。

岳飞废闲以后,一无兵二无权,对于皇权已经毫无威胁了。他就回到了自己想要退隐的江州,打算过含饴弄孙的生活。虽然这时候岳飞只有三十九岁,但是古人生孩子比较早,所以岳飞已经有孙子了。

就在这个时候,秦桧开始向岳飞动手。他首先是唆使张宪手下的人,诬告张宪要谋反,诬告张宪要带兵要挟朝廷给岳飞恢复兵权。这是子虚乌有的罪状。张宪被拷打得体无完肤,死去活来。大家知道张宪是岳飞阵前的第一大将,竟然被打得这么惨。

然后秦桧奏请将张宪和岳云押送大理寺狱根勘(根勘就是审问出真相),并召岳飞至大理寺,一并审讯,高宗予以批准。

这个时候,岳飞已经回到了江州的家里边暂住。就在江州家里边的时候,岳飞写下了那首非常著名的《小重山》的词:

昨夜寒蛩不住鸣,惊回千里梦,已三更。起来独自绕阶行,人悄悄,帘外月胧明。

白首为功名,旧山松竹老,阻归程。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等到岳飞收到通知,让他到临安去接受问话的时候,很多人劝他不要去,说你去了不是什么好事。岳飞说:“只得前迈!”就是我只能往前走,不能够往后退。人们知道岳飞此去“非赴嘉召”,就是这不是什么好事,是糟糕的事情。

秦桧和张俊选中了心腹杨沂中,命他去拘捕岳飞。杨沂中过去跟岳飞是结拜兄弟,所以岳飞见到杨沂中,笑呵呵地迎他说:“十哥,汝来何为?”杨沂中说:“无事,叫哥哥。”岳飞说:“我看汝今日来,意思不好。”然后让人给杨沂中端出来一杯酒,杨沂中竟然不敢喝,因为他害怕酒里边有毒,后来想想干脆还是喝了。

岳飞这时候出来说:“此酒无药,我今日方见汝是真兄弟,我为汝往。”就是岳飞给他端了一碗酒,看他喝不喝,喝了你是我的兄弟,酒里边没有放药,喝完我就跟你走。他跟杨沂中说:“皇天后土,可表飞心耳!”就是天知地知,我这个人没有任何问题。

狱吏们带岳飞进入大理寺,见到张宪还有岳云,都已卸脱衣冠,披枷戴锁,露体赤脚,浑身血染,痛苦呻吟,惨不忍睹。这些人甚至给岳飞的供词都已经准备好了,让岳飞只要签字画押就好。

岳飞情绪很激动,跟他们辩论,然后狱卒们厉声呼喝道:“叉手正立!”就是你给我站好。岳飞这时候才知道,自己已经不再是统兵十万雄师的统帅,而是阶下囚了。

岳飞撕开自己的衣服,袒露背部,让主审的官员何铸看到自己背上“尽忠报国”四个大字。何铸在之前参与弹劾岳飞,但是审了岳飞一段时间以后,突然悔悟,不忍心再做丧天害理的勾当。他找到秦桧,跟秦桧说岳飞无辜。秦桧张口结舌,只能够跟何铸讲:“此上意也!”说这是皇上的意思,这事不办也得办。

然后何铸说:“无故戮一大将,失士卒心,非社稷之长计。”这么能打的一个大将,你无缘无故地把他杀掉,这个对江山社稷是有影响的。秦桧没办法,上奏宋高宗,换了一个人来审理,这个人叫万俟卨(xiè)。这字很难认,万俟这两个字是复姓,叫作万俟(mò qí)。万俟卨是一个十分狠毒的小人,大家知道岳庙的雕像前面跪着四个人,这四个人就是秦桧、秦桧之妻王氏、万俟卨、张俊。

这个时候韩世忠已经被罢免了枢密使,担任一个闲职,杜门谢客,绝口不言兵,是为了逃避秦桧的迫害。但是为了岳飞的冤屈,他鼓起勇气去质问秦桧,说岳飞到底什么罪。秦桧冷冰冰地说:“飞子云与张宪书虽不明,其事体莫须有。”莫须有就是岂不须有的意思。

韩世忠变色,愤然不平地说:“相公,‘莫须有’三字,何以服天下!”就是这人罪名不明,根本没有什么罪的这么一个人,你怎么能够服天下呢?

但是没办法,万俟卨竭尽全力对岳飞深文周纳,最后给岳飞定的罪名主要有三条。第一,岳飞和岳云分别写信给王贵和张宪,策动他们谋反,其中岳飞的信由幕僚于鹏和孙革执笔。第二,淮西之役的时候,拥重兵而“逗遛不进”,“坐观胜负”。第三,岳飞得知张俊和韩世忠等军战败后,曾说“官家又不修德”,就是抱怨过皇帝。

“又岳飞曾说:‘我三十二岁上建节,自古少有。’此语被引申和篡改为‘自言与太祖俱以三十岁为节度使’。”你把自己跟皇帝相比,这是弥天大罪。所以连诬陷带栽赃,最后发挥了很多的想象力,导致岳飞被判处死刑。

十二月二十九日,这是公元1142年1月27号,万俟卨通过秦桧上报了一个奏状,提出将岳飞处斩,张宪处绞刑,岳云处徒刑。但是这个建议到了宋高宗这儿,宋高宗下旨,说:“岳飞特赐死,张宪、岳云并依军法施行,令杨沂中监斩,仍多差兵将防护。”高宗竟然加了一档,本来岳云是可以流放的,但是高宗命令把岳云也一块儿处死。

当日狱官令岳飞沐浴,将他“拉胁”。什么叫拉胁呢?就是从肋骨往下到腰部的这部分叫作胁,用重物猛击胸胁而死,就是让岳飞受严重内伤而死。

岳飞被处死之后,本来是草草地掩埋在大理寺的墙角下的,但是有非常钦佩岳飞的狱卒隗顺,把他的尸体背了出来,葬在了临安城西北的钱塘门,在上面种了两棵橘树作为标记,然后假称是“贾宜人坟”。

张宪和岳云被绑赴临安城的闹市斩首。这个案子到这儿还没有结束,后边的株连非常多,岳飞手下的文官武将都受到了大量牵连。

岳飞在两个半月的受审中遭受了大量的折磨。他在大理寺案上写了八个字“天日昭昭,天日昭昭”,他觉得这简直是千古奇冤。

高宗赵构有多么讨厌或者忌惮岳飞呢?他甚至把岳州都改名为纯州,就是不想看到岳这个字。

之后就是宋金议和,以淮水到大散关一线为边界,划定了南宋和金国的地界。之后到孝宗上台的时候,赵构做了太上皇,孝宗上台以后很快就对岳飞平反。

作者讲:“历史是无情的。时势造就了岳飞这个英雄人物,却又由于各种力量和因素的交互作用,毁灭了这个英雄,特别是毁灭了他的理想。人民却是多情的,千百年来,西子湖畔的忠魂,得到了永久的尊崇和纪念。”

“宋朝褒扬岳飞,却又不能将宋高宗置于元凶和主犯的地位。宋亡以后,方无此禁忌。”这就是岳飞壮怀激烈,但又充满悲剧性的一生。

谢谢大家,我们下本书再见。

来自樊登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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