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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锅上的家庭》-樊登讲书

读完本文约需45分钟  ,爱的本能人人都有,爱的技巧却需要学习。

欢迎大家来到樊登读书。

如果您的家庭出现了问题,您一般会怎么办? 在我小时候,如果谁家出现了很多矛盾,就一定会请家族里边长老级别的人坐在一起,把这事说开了。现在这个社会,这样的状况越来越少。因为我们的家庭变得越来越分散,是一个一个的小家庭,所以很多家里边积攒着很多的问题,没法处理。

还好,有一种方式叫作“家庭治疗”。今天我们要讲的这本书叫《热锅上的家庭》,你会听到一个非常精彩的治疗故事。一次一次的会面就好像一次一次的侦探行为一样,最终抽丝剥茧,让我们看出家庭问题的根源到底在哪儿。

我们普通人常常会就事论事。我们觉得,现在我们家出了问题,是因为这个孩子叛逆了,所以我们就老想找一个大夫来解决这个孩子的问题。但是从家庭治疗师的角度来看,他们会认为,没有一个人可以脱离一个系统来谈论幸福感,所有不快乐的人都来自于压力巨大的家庭。

这是一个系统。我们可以从上往下看这个系统:整个宇宙就是一个大的系统,到地球,有它的生态系统,然后到国家,国家是一个严密的系统,在国家下面,有我们的省、市、县、社群,到家里边。所以系统才是决定着整个系统是否运转的最本质的东西。

我们先来介绍一下这一次要被诊断的家庭。

大家要熟悉两个大夫的名字。第一个大夫叫作卡尔,他很有经验。还有一位辅助治疗的大夫,叫奥古斯都。奥古斯都就是这本书的作者,他是这个案例的辅助治疗者,他和卡尔一起搭档很多年,已经非常熟练了。

这个家庭里边有五口人。丈夫叫大卫,是一个律师,每天很忙。他的妻子是一个全职太太,叫卡罗琳。三个孩子:大女儿叫克劳迪娅,16岁;儿子叫丹,11岁;还有一个小女儿叫劳拉,6岁。这是我们这次主要出场的几个人物。

在第一次治疗的时候,就出现了问题。

别人给他们介绍说,有这么两个大夫,可以帮你解决这个问题。这一家人说,那我们来看看吧。结果刚到现场,就发现没法做。为什么呢?约好了全家人都来,结果丹没来。妈妈说,我已经通知他了,但是他就没来,没办法。这时候,这两个大夫说,咱们不能够治疗。

为什么呢?爸爸说,我们就是女儿的问题,主要是16岁的女儿青春期叛逆,特别难搞。你就帮她解决问题就行,你干嘛让丹来?他来不来都无所谓。

大夫说,这个家庭一共才五个人,少了20%的人,这个系统我们没法诊断。所以最好是全家人都坐在这儿,我们再来开始整个的治疗,这个对家庭里边所有人都是公平的。

患者说,至于吗?一个人那么重要?妈妈也不愿意走。妈妈说,我特别担心克劳迪娅,因为克劳迪娅很危险。

克劳迪娅有什么症状呢?她想自杀,她脑子里边经常幻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说什么生命分成五个层次什么的,大人都听不懂这样的话。然后跟她妈妈吵架,摔门,经常离家出走,还夜不归宿,16岁的女孩夜不归宿。

所以我相信你们会有同感吧?在身边见过这样的家庭或者人,你会觉得很焦虑。然后大家都说很担心克劳迪娅,所以我们今天来治疗,能不能治疗一下? 卡尔特别有意思。卡尔问克劳迪娅,你这次回去会自杀吗? 克劳迪娅说,如果他们不管我的话,我就不会自杀。

然后卡尔说,那我相信你是不会自杀的,在下次治疗之前你应该不会自杀。好了,回去吧。就给他们送走了。他坚持一定要丹出现,才能够展开诊断。

所以你会看到,我们普通人看问题的时候,看到的都是现象。我们看到的就是这个女儿不听话,这个女儿叛逆了,跟她妈妈吵架,不服她妈妈,就这么一个问题,只要能解决这个问题就好了。但是从这些家庭系统治疗师的角度来看,这一定是一个系统,我们得看到这个系统的问题出在哪儿。

所以接下来,我们就开始破案了。

过了一个星期,他们重新约见面。这一次丹出场了,然后大家坐在一起,都等着医生说话。医生说,那先听听爸爸的想法吧,你对这个家怎么看? 这个爸爸说,主要是我女儿的问题。

医生说,不是说你女儿的问题,你对这个家怎么看? 我觉得这个家还可以,除了我女儿跟她妈妈老吵架这件事之外,其实没有特别多别的问题。

那你就讲讲什么情况吧。

他就说,这个女儿最主要的问题是有幻想。然后,女儿跟她妈妈吵架吵得很凶,一点就炸。一般就是因为房间没收拾整齐,妈妈唠叨她两句,就不行了,就炸得特别厉害。我也实在没办法,我现在也站在我妻子这边,我也帮我妻子说话。但是我每次说她,她就哭得更厉害,然后转身就走了。

这时候大夫就接着问,你对这个家有什么感觉?你能不能说说你对这个家的感觉? 爸爸说,我觉得这个家还行,还可以,主要就是这点问题不太好。

大夫看问不出来,就问那个儿子,你觉得呢,丹?你觉得这个家怎么样? 然后丹的回答一下子就掀开了所有的内幕。丹说,这个家有点糟。糟在哪儿呢?他说,每次妈妈和克劳迪娅吵架的时候都吵得特别凶,然后爸爸经常会站在妈妈这边,一块儿跟克劳迪娅说。说完以后,克劳迪娅就会崩溃,然后就会离开。她一旦哭着离开,爸爸和妈妈就会吵。

你发现这个结构,就是爸爸在女儿面前的时候,是跟着妈妈一块儿跟女儿吵架,但是女儿一旦离家出走,事闹大了,爸爸跟妈妈又会吵架。

这时候我怎么办呢?丹说,我就想办法把劳拉弄哭。每次当我把小妹妹搞哭了以后,他们就过来管我们,他们俩就不吵架了。

这就是他们家的一个基本状况。然后这个大夫就问,那除此之外,还有一些什么问题呢? 小家伙挺敏锐的,小家伙说,妈妈不喜欢爸爸加班。因为爸爸每天一回来,就躲在书房里边工作。然后爸爸不喜欢妈妈老跟外婆在一起。就是外婆那边只要有任何事,妈妈二话不说就会飞过去,所以爸爸很不高兴,觉得外婆总是控制这个家。所以就有这么一大堆的问题。

这是丹所说的话。这时候大夫就转过头问劳拉,你呢?你跟谁一派?你注意,大夫已经发现这个家里边有两派,妈妈带着一波孩子,爸爸带着一波孩子。所以他就问劳拉,你跟谁一派? 劳拉说,我跟谁都不是一派,但是我很担心克劳迪娅。就是担心她姐姐。

这时候大夫就问,你担心她什么呢? 劳拉说,我担心她离家出走,那时候爸爸妈妈就会离婚。然后这孩子就哭了。她哭了以后,全家人就沉默了。因为这个确实是大家最担心、最伤痛的地方。

这时候卡罗琳说话了,就是妻子。妻子说,我和我丈夫迟早会出事。

为什么呢?大夫一句话就指明了他们家的问题,就是你的丈夫在和他的工作交往,而你在和你的妈妈交往。这里边有一个特别有意思的现象,就是很多家庭在结婚过了一段时间以后,都会出现外遇的状况。然后他就问卡罗琳,你丈夫有外遇吗? 卡罗琳说,据我所知,没有。他的外遇就是他的工作。

这就是出现外遇的通常情况。男人的“外遇”就是工作,女人的“外遇”就是孩子。就是转移了自己的注意力,男人把注意力放在了工作上面,女人把注意力放在了孩子身上。而双方都会责怪对方,都会认为对方已经不在乎我们这个家庭了。所以这是导致家里的气氛变得越来越紧张的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

那么他就问卡罗琳,能谈谈你们的依赖关系吗? 这句话问完以后,卡罗琳特别吃惊。因为卡罗琳觉得,你怎么会知道我们有依赖关系呢?我们都没有谈过相互之间的依赖。

因为大夫很有经验,一看就知道,凡是出现这么严重的隔离的状况,一定是早年间有特别严重的依赖心理。她特别依赖她的丈夫,所以出现了丈夫跟工作外遇的状况以后,她会特别焦虑和生气,而且还不愿意提及这件事情。

你们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跟克劳迪娅发脾气,而不相互之间吵架吗? 是因为谈他们俩的关系有可能导致婚姻破裂,他们不敢谈那个状况,所以潜意识当中,他们把克劳迪娅作为了焦点。这时候克劳迪娅是一个主动站出来的人,你知道吗?这是这里边最神奇的一个地方。克劳迪娅在潜意识当中主动站出来承担了拯救这个家庭的责任。

他们都希望这个家庭热起来,而不是冷下去。这个家庭已经冷冰冰了,大家已经不说话了,已经互相之间有问题也不说了,都好像没有发生这件事一样。克劳迪娅说,干脆吵架吧,她希望让她的妈妈热起来,来吵这一架,把这东西说出来,才能够解决这个问题。而且事实上,一旦克劳迪娅出现了叛逆的状况,夫妻两个人就有可能团结在一起。

这就是孩子在帮我们拯救这个家庭,这是一个典型的三角关系。而克劳迪娅借助这么一个叛逆的行为迈向成人的成人礼,从此以后,我成为这个家里的成人的一员。

这是普通人在外头根本看不出来的东西。但是心理学家能够很明显地看出来,克劳迪娅是一个典型的替罪羊。而且一个家庭当中往往不会找一个替罪羊就了事,克劳迪娅是第一个替罪羊,如果解决了克劳迪娅的问题,后边可能还有别的问题。

问题就是,如果你们不自己去面对你们俩的关系的问题的话,就会永远用拿孩子作为替罪羊的方式来解决。因为这样的家庭看起来更正常,好像我们俩之间没有事。但实际上是因为他们的婚姻在冷却,所以克劳迪娅站出来,帮他们把这个家庭的婚姻重新热起来。这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最大的收获。

到克劳迪娅发言的时候,克劳迪娅说,我无法取悦任何人,谁对我都不满意,尤其是妈妈。

那么这个大夫问克劳迪娅,你觉得你妈妈跟你老吵架的原因是什么? 克劳迪娅说,因为她嫉妒我,因为我长大了,我青春、我年轻,所以她老挑我的刺。她从来不说弟弟,她就说我,因为她嫉妒我。

妈妈说,不是,是因为她挑衅我,因为她一天到晚地挑衅我,她跟我说话从来都不客气。

然后克劳迪娅炸了,出门就走了。

她走了以后,结果只有爸爸能把她追回来,因为全家只有爸爸跟她的关系好。爸爸叹了口气,去把克劳迪娅追回来。

我们来听一下这个大夫对这一段的总结,这本书里边最精彩的就是大夫每一次诊断之后的总结。他说,我觉得这很像典型的家庭三角关系,非常牢固的那种。看起来全家人都为了某个严重的问题努力了好长一段时间,我指的并不是克劳迪娅,克劳迪娅并不是那个非常严重的问题。其实最严重的问题是父母之间无声无息的疏远和婚姻关系的逐渐冷却,在某种程度上,克劳迪娅的危机也许就是你们发展出来的,是你们拿来应付更严重的婚姻冷却问题的办法。

你注意,卡尔非常讲究用词,他在这儿没有用“破裂”这个词。因为用“破裂”这个词会给治疗的家庭带来很大的压力,所以他用了“冷却”这个词。

这时候,父亲向卡尔发问,你说什么?克劳迪娅的危机是我们应付婚姻冷却的方法?她才是我们关系变糟的原因。父亲还是认为女儿不听话才是导致这个的原因。

然后卡尔说,我知道,你让我说完。也许你只是想教你妈妈如何吵架。各位理解吧?克劳迪娅在用这种方法教她的妈妈如何吵架,因为她的妈妈面对严重的问题不表态,没有声音。

另外,奥古斯都大夫说,我想,真正的痛苦是全家人都直觉地想把冲突扩大,直到爸妈必须站在同一阵营携手对付你为止。你爸爸已经说了,他确实开始帮助你妈妈来对付你了。你看到了吗?孩子在让父母变得团结。

然后卡尔接着说,是的,克劳迪娅像是在家里背起了一个十字架,在争吵中努力地使爸爸妈妈站在一起,并促使他们来接受治疗,这真是一个艰巨的任务。当然了,你们真正的成就是全家人都一致认定,要共同制造一个绝望到大家必须做出改变的局面。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真是需要很大的勇气。

各位理解潜意识吗?在潜意识当中,他们在推动着这个女儿变得越来越叛逆。因为只有让这个家庭就像一个脓包要破掉的那一刻一样,我们才能够真的去面对这个问题,解决这个问题。

卡尔最后说,大部分的家庭只是让不愉快继续下去,从不设法脱离这种卢梭所说的“平静的绝望”。

我刚刚问你们,谁去接受过家庭治疗?没有一个人,对吧?我们大量的家庭是在那个平静的绝望当中生活,就是都不说,就这样吧,反正慢慢熬着。

而这个家里边,有一个勇敢的克劳迪娅站了出来。她潜意识当中希望和妈妈吵架,因为她之前跟妈妈关系很好,但是到了青春期以后,突然变成这个样子。叛逆的根源不在于孩子,我们在很多本书里边都讲过,叛逆的根源在于夫妻关系出现了问题。然后他这一段讲完以后,全家人觉得挺有意思的,开始思考了。

临出门的时候,那个小男孩丹,他很活泼,小男孩就问卡尔,你怎么受得了呢?你每天干这样的工作,老听他们吵架,难道不觉得烦吗?丹在家里边老听他们吵架,都已经好烦了。你还专门干这工作,天天让他们到这儿来吵了。

然后卡尔说了一句话,我觉得特别好。卡尔说,不会,我很喜欢看到人们在吵架当中努力成长。你知道为什么吗? 丹说,不知道,为什么呢? 因为这也促使我成长。我做这个工作不单是为了你们,也为了我自己,因为我想要活得更有意义、更有生机。你不会觉得我是在做慈善事业吧? 然后丹说,我知道你还收了钱。

临走之前,卡尔叮嘱他们,回家以后不要吵架。为什么呢?有架留在我面前吵,这样我才能够看出来,到底问题在哪儿。

第一次见面让大家知道了,原来女儿是在帮助这个家,她是第一个替罪羊。看到这一层,你们觉得这个家庭的问题剖析清楚了吗?没有,这个离真相还很远,这只是第一层。

一周以后,他们这家人又来了。这次特别有意思。两个医生不说话,医生说,你们先说。然后这家庭也不想说,家庭就等着医生先说。卡尔说,不要紧,放心,等不了多久的。然后就是沉默。

我们原来做电视台主持人的时候,经常让观众发言,观众都不发言,都不拿着话筒,就特别着急。后来小崔教我一个方法。小崔说,他们不说话,你也别说话。忍住,看谁能扛得住。为什么?有一句名言,叫“上帝也受不了三分钟的沉默”,没有人能够忍受沉默。

你知道他们沉默到什么程度吗?大概有五分钟没人说话。在这过程当中,奥古斯都受不了了,都已经觉得,怎么会这样?后来他开始用他的心理学技巧,保持平静,呼吸,保持正念,才慢慢回归正常状态。

熬到最后,父亲和女儿开始说话了。父亲一开始跟医生说,医生说,你不要跟我说,跟你女儿说。反正是家庭治疗,你们俩聊天,你们就聊吧,就让父亲跟女儿说话。

结果我们就发现,父亲跟女儿谈的都非常表面,就永远都在表面,谈不进去。而且父亲说,你觉得我还能再做些什么?为什么你跟妈妈要这样?女儿说,反正你们就是不喜欢我,没有人能够欣赏我,总是把我当小孩子对待等等。父亲说,那你还想让我怎么样? 你会发现,父亲轻易地就放弃了。我们在家里边也会出现这种情况,谈不进去,谈着谈着就深入不进去了,然后就开始生气或者放弃。

这个时候母亲介入了。母亲一介入,女儿就炸了。

女儿说,我不想像个木头人一样生活,你们把我变成一个木头人,你们难道希望我每天坐在那儿一动不动吗?母亲对女儿的管束在于,你要有教养,你的东西要放到好的位置上,你不要听一些大声的音乐等等。女儿说,这还是个人的生活吗?有哪个孩子是这样生活的呢?她用到了木头人这个词,觉得生活得非常压抑和痛苦。

然后卡尔指出来,你知道是什么让母女俩特别焦虑的吗?就是父亲那令人痛苦的理智。父亲是个律师,父亲看到了母亲和女儿吵架,他永远的出发角度都是理智的角度:你不要这样,你不需要这样,你冷静一点,没有人这样看你。你看,他讲的全是理性的层面。

所以卡尔最后得出一个结论:你只是想扮演父亲,而不想扮演一个人。这个爸爸在家里边所扮演的是一个父亲的角色,而不是一个人的角色。他没有七情六欲,他也不生气,他永远是劝你。

这种状况会让家庭的其他成员抓狂的。因为没有爱,父亲没有对女儿的爱。甚至他们能够观察到父亲对女儿说话的态度还像在对一个七岁的小女孩说话一样,就是哄她、劝她、安慰她,但是没有爱的表达。这是让母女俩都非常绝望的原因。

而这里边这个木头人的隐喻,就是觉得在这个家里边,如果再这样沉静下去,再这样谁都不说什么话,那慢慢地就好像变成行尸走肉。而且卡尔说,妈妈也有一样的感觉。

为什么每次他们爆发了以后,女儿就会跑掉? 因为整个这个家里的人都想热,想让这个家的气氛变热,但是也都怕热。各位理解吗?真吵翻了,收不回来怎么办?真吵翻了,最后这个家割裂了怎么办?没有人敢于承担这么大的后果,所以每次吵架都是浅尝辄止,一吵到热的时候就撤出了,女儿转身就离开了或者怎么样。

所以卡尔指出来,母女俩其实很接近,这母女俩的关系其实是很亲近的,如果她们稍微治疗好的话,她们俩的关系会恢复得很好。这个三角关系拯救婚姻的过程,在这里边讲得非常清楚。

奥克斯都说,借着和克劳迪娅争吵,你可以表达一些对大卫的不满,而无需冒揭开婚姻矛盾的危险。就是我对你不满意,我不需要跟你谈,但是我说我对女儿不满意,来引发跟你的讨论和争吵。这实际上是在借着女儿和丈夫吵架。

不过我猜那是因为你和大卫都觉得对方很重要的缘故,你们不敢把感觉全都表露出来,怕那样会危害到彼此间那层薄弱的安全感,你们不能冒失去对方的危险。这句话很重要。至于你们俩怎么会那么没有安全感,这是我们以后要讨论的主题。

如果这夫妻俩的内心是强大的,是健康的,是有安全感的,他们俩就直面这个问题,就解决了。但是因为夫妻俩之间没有足够强大的安全感,他们不敢触碰这样严肃的问题,他们只敢在女儿身上撒气,然后通过女儿来做传声筒。两个人吵三角形的架。这个太高级了。

卡尔说,我并不是说你和大卫有意要如此对待克劳迪娅,我认为是全家都默许这么做。而且我猜,在这种安排下,克劳迪娅不只是受害者,她同时也能从中获得许多力量和影响力,并晋升为家庭大人中的一员。他问克劳迪娅,你觉得呢? 然后克劳迪娅笑了,说,听起来相当不可思议。

爸爸和妈妈听完了整个第二次的访谈以后,觉得非常困惑。

这时候卡尔说了一句话,我觉得对大家都会有帮助。他说,困惑是创造力的开始。我们生活当中缺少变化,往往是因为我们太少困惑。我们觉得一切东西都尽在掌握,我们都很有一套,大量的人觉得自己很有一套,我就按我过去的这个规则去生活、工作就好了。所以我们永远都是那个节奏,没法改变。但是如果你开始困惑了,你觉得,真的是这样吗?我怎么没有想到过?真的假的?你才有可能产生创造力,才能够真的改变这个家庭。

这是第二次见面,又深入了一层。

然后我们沿着这个脉络往下讲,第三次见面还是让他们之间互相开始谈话。这一次是女儿跟妈妈在谈话。

女儿说,为什么你从来不管丹?丹的房间也很乱,丹的房间放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涂成黑色的,你都不管他,你就管我,为什么? 然后妈妈说,因为丹听话。我说他,他会改,我说你,你不改。然后两个人就越吵越凶。

克劳迪娅在不断挑衅妈妈的过程当中,你会发现,妈妈声音变得越来越小的时候,克劳迪娅就会特别抓狂。你们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克劳迪娅怕妈妈放弃,克劳迪娅特别怕妈妈吵着吵着就放弃了,这就糟糕了。所以她不断地激怒她,不断地挑衅她的底线,让妈妈越来越生气。

然后卡尔就敏锐地问了卡罗琳一个问题,你跟你妈妈的关系怎么样? 卡罗琳马上就呆住了。她说,我有点怕我妈妈。她妈妈是一个人撑起全家的那种人,她爸爸不是很有能力,然后她妈妈就天天骂她爸爸。卡罗琳长大的过程当中,妈妈不断地挑剔她,不断地骂她,是典型的控制型的妈妈。所以一直到今天,她的妈妈已经六十多岁了,跟他们都不住在同一个州,但是对卡罗琳的影响依然很大,只要她妈妈那边打电话,或者出什么事,她都会特别紧张。

所以这时候卡尔有一段非常精彩的分析。卡尔说,想想和你母亲的事,现在你能理解克劳迪娅和你之间发生的事了吗? 卡罗琳说,这非常不一样,完全不同。我怎么敢跟我妈这样说话?这两种关系是完全不一样的关系。我要是对我妈这样,早就完蛋了,但是她敢这样挑衅我。你看,这个妈妈觉得不是一回事,任何将这两种关系类比的想法都令她觉得异常愤慨。

卡尔微微笑了一下说,这就是我的意思,是很不一样。就好像是你事先安排好的,要让克劳迪娅用你从来不敢对抗你母亲的态度来反抗你、贬低你。

卡罗琳有点轻蔑地说,是吗? 所以在这支舞蹈里,你成了你的母亲。克劳迪娅变成了那个想站出来和你母亲吵架却不敢的你。这是卡尔说的。

卡罗琳说,我可没有安排她反抗我。我根本不准她这样做,我再激烈反对,她都懒得理。她一反抗,我就火大。

卡尔说,抱歉,重要的事情已经发生,而不是你说的你希望发生的事。卡尔有一个能力,当场面开始混乱的时候,他就会经常讲一些很有哲理但是别人听不懂的话。他一旦讲这种很有哲理而大家听不懂的话,其他人就会安静了,因为听不懂,接不上茬。

所以他在这儿说,重要的事已经发生,而不是你说的你希望发生的事。当然,你的丈夫也有份,我没有要让你做替罪羊。在克劳迪娅贬低你的时候,在你脑海里,她就变成了你的母亲。你知道的,打击你、挑剔你,于是你有了孩提时的挫败感。

卡尔转向克劳迪娅,然后对她说,你有没有意识到,你竟然变成了你的外婆,你自己妈妈的妈妈? 克劳迪娅有点紧张。她说,可是她一直在在挑剔我,唠叨我。

卡尔忍不住咧起嘴笑起来说,那些时候她只是在模仿她的母亲,你们俩都在轮流模仿她的母亲。

卡尔后来总结说,在我看来,你母亲的力量或者攻击,因为我不确定她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强大,对你造成了许多的痛苦,所以你在某时某地下决心,不要那么独断或那么蛮横。这其实是一个慈悲的念头,不愿意让你的孩子受到你曾经受过的伤害。但你也不喜欢被别人压制,你也不该被别人如此对待。

各位有没有在生活中出现过这种状况,就是小时候你被你的爸爸揍,或者是很凶,长大了以后,你跟你爸爸完全相反,甚至有的人会变成溺爱他的孩子?这其实一样是受了爸爸的影响,而不是说,你表现得跟你爸爸一样才是受你爸爸的影响,你跟你爸爸截然相反是一回事。

所以卡罗琳的表现跟她妈妈截然相反,是因为她有一刻曾经想过,以后不要再重复她妈妈这样的行为。结果没想到,她还是在不断地扮演她的妈妈,挑剔她的孩子。然后她的孩子也会扮演她的外婆。

最后卡尔问卡罗琳,那么我想问一下,你父母之间的战争怎么样?他们有没有解决问题? 卡罗琳明显缩了一下,然后平静而哀伤地说,没有,他们之间相处得很痛苦。看到人的晚年那样过,实在是让人伤心。

现在我觉得我更了解了你的悲伤了,卡尔温和地说。

在第三次见面的时候,我们了解到这个家庭的背后还有着一个更大的系统。卡罗琳的妈妈给她带来了影响,她和女儿的矛盾实际上是在不断地重演她在青春期的时候跟她妈妈之间的种种矛盾。

好了,回家不要吵架,然后下次到这儿来吵。

结果到了第四次见面的时候,出了一件大事。第四次是突然安排的见面。有人打电话说,我们必须得来了,要不然不行了。然后卡尔赶紧给奥古斯都打电话,后来他们俩就见了这一家人。干嘛呢? 来的时候发现,妈妈的衣服都被撕破了,扣子掉了几个,头发也是乱的。女儿的脸是肿的,被妈妈打了一个耳光,然后两个人在家里边大打出手。原因是什么?问了一下,半天都说不清,一家人吵来吵去。后来说,一个一个说,慢慢说。怎么回事呢? 妈妈在做饭,做饭的时候要求摆盘子,你知道西方人吃饭都要摆桌吗?然后就把克劳迪娅叫来了,克劳迪娅就特别不高兴地来了,帮她一摆,摆得又不好,转身就要走。然后妈妈说,你摆好一点,你怎么能摆成这样就走?这时候克劳迪娅说了一句脏话,说去你的,你爱怎么摆怎么摆,我不管。

这句话把妈妈一下子激怒了。妈妈说,在家里边,你不能够这样跟我说话。然后两个人吵,后来妈妈就一个耳光打过去,后来就打在了一起,打得哭得一塌糊涂。这时候来看医生。你们没有发现这个妈妈突然变得很强大了吗? 这次来了以后,在两个人谈话的过程当中,奥古斯都说他非常紧张。因为两个人刚打过架,情绪是非常激动的。他就在看这个桌上什么东西能够砸过去,他就老在想象一个人拿起烟灰缸把对方砸得头破血流的那个场景。奥古斯都说,他都已经没法进入到治疗的状态当中了。

为什么每次治疗需要两个大夫,你们了解了吗?因为会有一个大夫内心也有伤,如果这个大夫在这个地方内心有伤的话,他会被带进去。所以奥古斯都回忆起来自己童年家里边出现的争执,所以他特别害怕他们再打架。卡尔在这时候是正常的,然后卡尔跟他们应付。

说着说着,这个女儿说,我不听你们讲啦,转身就要走,然后冲过去开那个门,结果发现门打不开。为什么呢? 奥古斯都在他们俩进来的时候,随手就把那个门锁上了。他不是有经验,或者不是说大夫要这样做,而是因为他是个害怕的小孩子,他自己潜意识当中害怕他们会跑,所以就去把那个门锁上了。

锁上了以后,大家被逗笑了,女儿想出门出不去,很尴尬。然后奥古斯都说,对不起,可能是我刚刚忘了,锁上了,我现在把门打开,你可以选择你要不要走。然后门打开了。

那这时候你发现,和女儿对话的过程当中,妈妈为什么寸步不让呢?妈妈就坚持一件事,我是你妈妈,所以在这个家里边,你不能这样冒犯我,冒犯我是不行的。她变得无比坚定和强大,这个跟上一次的治疗有着非常密切的关系。

这样一来,卡罗琳变得越来越有力量,她越来越冷静。她就说,如果你不能够尊重我的话,要么你走,要么我走。你必须得尊重我,否则不行。这时候,她坚持女儿必须得要服从。

当女儿出不去的时候,因为卡罗琳变得很冷静,她说,你坐下来,咱们谈谈。这完全就回归到一个大人的状态,不是过去跟女儿斗嘴的那种状态,不是妈妈和女儿的角色都不明确的状态,这是非常明确的妈妈对女儿说话的态度。

然后克劳迪娅说,每次都是这样,一有事情发生,挨骂的人总是我,好像都是我的错。

卡尔温和地说,你真的相信都是你的错吗? 克劳迪娅哽咽地回答说,他们吼我的时候,我就忍不住这样想。

当她说了这个话以后,卡罗琳在那边说,我有点难为情。听克劳迪娅这样说,我好像有点太过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生那么大的气。

这时候卡尔解释说,其实事情是很清楚的。刚才大家沉默的时候,我想起你们的第一次面谈。那时我们必须避免你们当场吵架,这份怒意在你们身上已经酝酿多时,势必要在你们家的系统下发泄出来。我认为,这次争吵肯定是老早就计划好的。就是这个力量在那儿放着,这个火山是迟早会喷发的。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都没喷发,到这次喷发是一定的。所以卡尔说,这很正常。

但是现在是一个好的开始。什么好的开始呢?他说,你们刚才看对方的那一眼就是一个好的开始。当这个女儿说,他们一吼我,我就忍不住这样想,妈妈的心软了,互相对视的那一眼,说我觉得对不起她的时候。

你们想再进一步吗?有没有什么想跟对方说的?他问这个妈妈。

妈妈说,很对不起,我发那么大的脾气。跟克劳迪娅讲。

然后克劳迪娅犹豫了一下,然后说,我也觉得。你看,母女两个的关系软化了。

这时候卡尔说,嗨,你们两个,虽然你们已经不像刚才那么生气了,可是你们并不是真的觉得歉疚。不要找借口说你们之前说的话都是无心的,往往生气时所说的话才是我们真心要表达的意思。所以你们就爆发吧,那又怎么样?我们尽管继续下去。

这就是心理医生。心理医生告诉我们,我们经常会说,我是气头上说的话,你别在意。气头上说真话,气头时候说的才是真正内心想要爆发的话。奥古斯都说,上次咱们谈过了以后,我想我知道这次争吵的原因了,记得上次面谈吗?你的父母正开始探讨他们的关系,对吗? 然后克劳迪娅说,对,怎么了? 因为这个东西把你们吓坏了。真的讨论了父母的关系的时候,把全家都吓坏了,所有的人都变得惶恐起来。所以全家人又不知不觉地同意再回到你和你妈妈的战争里边,好把你父母从如坐针毡中解放出来。这样一来,他们就不用面对彼此,你也不会失去在他们当中的位置。

然后克劳迪娅说,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一点。

这次和以前的争吵不一样,你和你妈妈都得到了一些新东西。然后卡尔说,感谢你那扇不可思议的门。

这次争吵是一个分水岭,妈妈和女儿的关系产生了一个质变。这是第四次。

等到第五次他们来的时候,母女俩和好了。所有人都很惊奇,尤其是那个丹,他说,妈妈和姐姐很好,她们俩的关系特别好,很愉快,一块儿做饭,还互相聊天。从衣着上也能够看出来,女儿穿的衣服都越来越像她的妈妈了。变得好了很多,没有过去那么大的火气了,因为双方的关系理清楚了。

在心理学上,这是两代分离的过程。一定不要把两代的关系放在一起来解决,因为解决不了。想借助第二代来解决第一代的问题,是只会越做越糟糕的。所以要把它分离开来,你们的问题你们解决,不要把孩子们扯进来。大家都觉得挺好的。

这时候卡尔就跟丹开玩笑说,你要小心,下一个可能就是你,你不要高兴得那么早。因为在一个家庭当中,一个替罪羊是不够的,有时候他们甚至会找多个孩子做替罪羊。

在这一次,就是第五次见面的时候,这个心理医生教了他们一些新的语言系统。我们要学会一些新的语言系统。当你难过生气的时候,你应该说,我感到很难过。你用“我”开头说话,我感到很难过,而不要说你只会偷懒。你看到了吗?当我们在家庭里边张口就指责对方,你从来都不关心我,你总会偷懒,这时候就很容易吵架。而如果你们趁着这个和好的机会,变成“我”,我觉得难过,我觉得孤独,我需要人陪我,这时候吵架的机会就少很多。这是借机给他们上了上课。

两个月以后,第六次见面。不出所料,丹和妈妈吵了一大架。为什么? 因为女儿跟妈妈不是和好了吗?有一天晚上,丹上床睡觉之前就说,明天我想借克劳迪娅的自行车。克劳迪娅都睡了,我能不能下去给克劳迪娅写一个纸条? 然后妈妈说,不行,赶紧上床,你都已经过了这么长时间了,还想下来闹。

然后丹说,爸爸,你能不能帮我给克劳迪娅写一个纸条? 爸爸说,你自己下来写。

丹说,但是妈妈不让我去。

你自己决定。就是爸爸让丹自己决定。

然后丹就想下去。

妈妈说,你不许下来,你上去。

然后丹被他们夹在中间。他们说,不行,还得来看心理医生,就跑来了。

见到卡尔和奥古斯都以后,没有想到卡尔很生气。他说,你们能看出来你们俩在做什么吗?你们俩怎么能够让一个孩子站在中间左右为难?就是他们俩不愿意直接吵架,他们借着孩子的嘴来吵架。

而且他说,你们俩难道没有注意到吗?你们根本就不尊重对方的任何决定,你们可以非常轻松地推翻对方的决定。妈妈说,你不要下来,爸爸随口就说,你可以下来。而你们俩互相不说,你们把这个力量全部都施加在这个孩子身上。一个11岁的孩子怎么能够处理这么复杂的关系? 所以卡尔这一次是真生气的,讲了一大段话。他说,你们知不知道你们两个是怎么样运作这个系统,怎样肆无忌惮地推翻对方的决定的?我认为你们双方都有份。这次也是如此,先是大卫,你下决定,然后卡罗琳再推翻你的决定。但最糟糕的是卡罗琳根本没有征求你的意见,她表现得就像你根本不存在似的,她只告诉丹,得听她的。

双方就是完全忽视彼此。这个情况我在咱们中国人的家里见过好多,就是完全不把配偶的话当回事,就是拿孩子撒气。

卡尔说,你把决定权交给丹,等于无视了卡罗琳的存在,跟卡罗琳无视你的存在一模一样。

这时候奥古斯都说,而丹没有办法处理那种左右为难的处境。所以那天晚上他几乎崩溃了,他不知道该听爸爸的还是听妈妈的。如果丹选择听从任何一方,结果将是他成为父亲或者母亲的搭档,而父母之中的另一位将会成为孩子的一方,这个阵营又重新出现了。

被骂了一顿以后,丈夫大卫就说,那到底该怎么办?所有去看心理医生的家庭都喜欢问大夫,你告诉我,怎么办? 这时候卡尔给了一个特别精彩的答案。他说,问题不在于该做什么改变。真正的问题是,你们夫妻之间有一道裂痕,而亲子关系不和则是你们无言的对抗。当然,也是在丹的合作之下。

我们老觉得,你告诉我一个法门,你告诉我回去做哪三件事,我们家就变好了。没有那么容易,你必须得先认识到问题在哪儿,并且去直面那个问题,要有勇气解决这个问题才行。

所以卡尔最后说,我看不出你们的婚姻有什么天大的问题。我认为毛病不是出在你们所争论的事情上,而是出自你们对冲突的恐惧心理上。就是因为你们太在乎对方,太依赖对方,太怕失去对方。

这两个孩子在小时候一定都是内心受过严重的伤害。像卡罗琳和她妈妈的关系,还有后面我们谈到的大卫和他爸爸的关系,他们都特别希望对方能够帮自己解决很多的问题。

有没有让大家回忆起来《亲密关系》?在亲密关系当中,我们实际上在用对方来完成自己人生的重塑。我小时候受过这么多的伤,所以我找到一个配偶,我希望你能够帮我解决这个问题。但是我们又不会张口求助,我们在婚姻当中常常不会张口求助,我们的办法是暗示。暗示如果不行,那你就等着瞧,然后就开始给你施加压力,我开始让你痛苦,让你难受。这都是因为我们不敢面对失去依赖的这种可能性,就是对于冲突的恐惧。

出事的那天晚上,你跟大卫如果能够有正面冲突的话,情况或许还不至于发展到这个地步。你们之所以不能够正视对方,是因为你们还不能坦承相待,如同名副其实的夫妻一般,所以你们很容易利用孩子作为中间人。这就是这一次。

结果这一次的见面以后,丹变了,变得特别骄傲,有点洋洋得意。因为他觉得,你们俩犯这么大的错误,不是我的问题。然后在家里边经常挑衅自己的爸爸,也挑衅妈妈。

然后等到第七次的时候,丹当着卡尔的面讽刺他的爸爸,开始说很多很不礼貌的话。然后卡尔在分析他们家庭的时候,丹就过来插嘴说,这狗屁治疗,骗人的,我不听了,我要走了。

在丹站起来准备要往门外走的时候,你们猜,发生了什么事?想不到卡尔伸脚把他绊倒了。然后丹就要打他,一个耳光打在卡尔的脸上,把眼镜打飞了。60岁的老头跟11岁的小孩在地上打了起来,滚在地上打。然后卡尔一边打一边说,咱俩迟早有一仗,我早就看你不顺眼,我知道你也看我不顺眼。然后两个人就开始在那儿打。

然后他爸、他妈、他姐、他妹都吓坏了,他妹妹在那儿拉卡尔,6岁的小姑娘去拉。卡尔说,你勒着我脖子了,你别拉了。然后两个人打,那个小孩肯定打不过这个60岁老头,60岁也很老了,奥古斯都就吓呆了。

打到最后,老头把他摁在那儿,治服了。他说,服不服?然后那小孩说,行了,我不打了,你让我起来吧。然后卡尔刚一松手,他又打,然后就又摁住。直到这个孩子真的说,我没劲了,我真的打不过你了。卡尔说,好,我帮你按摩按摩。然后躺在地上帮他按摩。这个小男孩说,你干嘛?他说,打累了,按摩一下,怕什么呢? 为什么呢?卡尔后来就说,他是担心这个孩子如果再这样下去的话,可能会得妄想症。就是丹的表现已经超过了正常的范畴,已经有了妄想的症状,他特别自大,觉得自己什么都行,特别好。这种状况一定要及时制止。如果不制止的话,他会妄想,会成为这个家庭的一个很大的麻烦。

丹为什么会变得那么狂傲呢?因为他没有一个佩服的爸爸,丹甚至以为他的爸爸都打不过他。所以卡尔就跟他说,你回去以后啊,你跟你爸爸摔摔跤,看你能不能摔过你爸爸。结果丹后来跟他说,我没想到我竟然摔不过我爸。我爸竟然那么大劲,真是想不到。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有多大的力量。

后来卡尔就问他的爸爸,你从来不在你儿子面前扮演父亲的角色吗? 大卫说,因为我小时候跟我爸爸有距离,我爸爸对我又特别严厉,所以我就希望能够跟儿子和平相处。我觉得我跟儿子应该是朋友的关系,老用商量的语气,老用这种宽松的方法,我以为这样挺好的。

但是他让丹没有安全感,他没有让丹找到一个强大的爸爸。所以为了防止这个孩子跑得更远,卡尔豁出去,跟他打了一架,把这个孩子的力量释放出来。

在丹和卡尔滚在地上打架的时候,其他人都是惊恐,只有大卫在流眼泪。大卫在旁边看着这一幕画面,他竟然会热泪盈眶,心里边有了触动。因为他觉得这才是父子的关系,就是父亲跟儿子是可以这么亲密地滚在一起的,是有这种身体接触的。他们之前都没有。

经过第七次的治疗之后,把丹的这个问题暴露出来并解决了。在整个的过程当中,卡尔和奥古斯都就不断地去鼓励他们两个人过上自己的生活。

第八次有一次大吵,这次大吵是发生在夫妻之间的。

吵架的起点是什么呢?他们家有个房子要粉刷,如果请外头人来粉刷就特别贵,所以这个妻子就说,我自己粉刷,所以卡罗琳就自己找了油漆把它粉刷了。粉刷完了以后,大卫回来没反应,看了一眼,说了句“挺好”,就完了。

这一下子把卡罗琳彻底给激怒了。卡罗琳认为,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你觉得我和我所做的事很重要?我做的事在你面前都不重要,你好像从来都没有觉得我重要过。

大卫也显得压抑了很久,他说,你到底想要什么?我实在不知道我还能做什么。这是不是丈夫经常说的话?就是你要什么你就说,我觉得我都做到了,你让我做什么? 然后卡罗琳就说,你见鬼去吧。这时候她愤怒地大叫,泪水在眼眶里边打转,极力压抑着不哭出来。然后愤怒压倒了悲伤,她说,我坐在这儿要求你对我多付出一点真正的关心,要求自己的丈夫对自己好一点,对一天中鸡毛蒜皮的事给予一点安慰,这已经够困难的了,你却还问我能做什么。然后眼泪夺眶而出。这时候她接着说,你是瞎了还是聋了?难道你对我这么无动于衷吗? 然后大卫从伤痛中退缩说,卡罗琳,那根本不是问题,我心里对你的爱是毫无疑问的。

理性,你看到了吗?他依然在用理性来解释,他这种冷静的理论与她公然流露的痛楚相比显得更残忍。理解吗?就是妻子已经暴露了所有的感性,而丈夫还是理性,这更残忍。

问题在于,我是不是能符合你的要求,而我觉得有些要求是不恰当的。这是大卫接着说的。

然后卡罗琳几乎是吼回去,你不认为那是恰当的要求吗?然后跟他吵。

到最后,大卫也愤怒了,大卫说,去你的,卡罗琳。我觉得你要求太多,而且要我再三保证。有时候你表现得像个受惊的小女孩一样,要人牵着你。

他把卡罗琳吓了一跳。

大卫迟疑了一下,接着说,你有些地方不符合我的要求,我想我不必说得太明白。双方有很多互相的不满,这一架吵得一塌糊涂。

到最后,大卫的忍耐到了极限。他咆哮起来,卡罗琳,你错了,你没有权力告诉我,我对我的婚姻有多少贡献,你根本不了解我。

卡罗琳的声音充满了痛楚,她说,我有权利告诉你,在这场婚姻里我有多孤单,多不快乐,多么不被爱惜。然后卡罗琳就大哭,哭到全家的孩子都吓坏了,在那儿看。卡罗琳抱着一个靠枕,哭的声音极大,流特别多的眼泪。

然后卡尔走过去说,不要抱这个靠枕,靠枕拿掉,抱住你自己,抱住你自己哭。然后告诉自己,你还有你自己。

这是一个疗愈的过程。你们知道我们为什么会哭成那样吗?我们为什么会那么难过吗?因为我们希望别人给我们,我没有,所以我希望你们给我。没有,不行,受不了,哪怕有个靠枕也好,抱着靠枕哭。

但是心理医生是清楚的,你只能依赖你自己。还记得我们在《亲密关系》里边讲,婚姻是一个人的事。当你能够找到你自己,你抱着你在哭的时候,你的力量就来了。你是有人能够依靠的,你可以依靠你自己。

这一次是把卡罗琳的问题彻底治愈的过程。等卡罗琳哭完,过了一会儿之后,她的态度反倒变得很好,然后跟孩子们也非常亲热地聊天,双方都冷静了很多。

在这里边有一些原理,要跟大家讲一下。

你们知道吗?夫妻在结婚的时候,就是希望对方能够拯救自己,我们心中有很多伤。在这个过程当中,一开始的要求都是能够达到满足的,在热恋期或者婚姻初期。但是慢慢往后再发展,对方就会力不从心。对方也不是一个有求必应的人,对方跟你结婚也是希望你能够为他做出一些改变,你能够不断地帮助他。

所以在你不断地发出求救信号,不断地希望对方能够帮你的时候,对方没有反应,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因为双方没有那么大的能量。

而在这个时候,如果不去直面这个问题,讨论这个问题,解决这个问题,我们所选择的方法就是,你既然不能够满足我,我就想办法让你更难受,然后绕着弯地吵架,想办法把压力放到孩子那儿,想办法给他造成更大的困扰,就是希望你能够重视我,你能够继续给我这样的回应。

你知道很多家庭为什么会离婚吗?离婚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这里边有一个解释。他说,等到他们开始觉得不对劲的时候,最先的焦虑是模糊地感到自己在婚姻中受到压迫和限制。维持强烈的依赖关系必须得下很大的功夫。这两个人闹得厉害,就是因为他们互相之间有着强大的依赖关系。

由于双方都不敢冒险拒绝对方,两人就得压抑心里许多可能令对方不高兴的感觉,抑制自己的需求以取悦对方,短时间内还容易做到,但几年下来,婚姻便开始变成一大堆的索求。置身其中,只觉得自己渺小不堪,毫无意义。这一大堆令他们备受掣肘的索求,实际上是一种双向的依赖,但他们却认为婚姻才是枷锁。

这就是很多人选择离婚的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原因在于我们没有实现真正的自立,而是我们希望互赖的关系不断地加深,但是很累。双方都觉得这个依赖感很沉重,而对方不能满足的时候,你还要假装。短期内假装可以,长期谁都受不了。最后一般都是到孩子青春期以后开始出现问题,他们俩的关系彻底暴露。

后来有一次,大卫打电话给奥古斯都,说卡罗琳又哭了,在家里哭,哭得很难过。我该怎么办? 奥古斯都就跟他说,你不需要做任何事,你陪着她,可以把手放在她肩膀上安慰她一下,就好了。

然后过了几个小时,他打过来电话说,真的很灵。我过去老劝她都没用,我过去老说,你别哭,别难过,我又没做错什么事,这种解释一点都没用。他就搂着她,陪伴她,然后他们俩出去开车兜风,很快就和好了。

后来他们又回来了一次,出现了什么状况呢? 大卫找到了一个新的工作,在波士顿,他们不住在波士顿,要搬家。卡罗琳很生气。为什么?卡罗琳终于找到了自己,开始出来学习,然后报那种社区学校,报班,她准备回归社会,觉得充满了力量。她找到了自己的生活,她不再依赖一个丈夫的时候,整个家庭变得很好了,孩子也不闹了,儿子女儿都变得很乖的时候,大卫突然要去波士顿。

卡罗琳说,你这不是故意跟我为难吗?你就不能见我好吗?我过点好日子,你就要走,对吗? 然后大卫说,不是,真的有个很好的工作机会,在那边薪水高很多,你让我去面试一下,怕什么呢?他就跑去面试。

面试回来以后,卡罗琳也想通了。卡罗琳说,算了,也别想那么多,说不定人家真是好工作。就带着孩子,还制作了一个板子,说“欢迎你回家,爸爸”,然后带着三个孩子到车站接她的老公。

结果回来就吵架了。为什么?因为老公又很冷淡,老公看到他们这么热闹地接他回来,然后又整天心不在焉的样子。这时候又跑来找他们,就让大卫解释,为啥家里边这么好,都热烈欢迎你,你怎么还那么冷淡? 他说,我心里有事。

啥事? 他跑到波士顿去面试以后,发现了一个状况。波士顿那个律所的董事是他爸爸,是他的爸爸替他安排的工作。他觉得很丢脸,很受到羞辱。

这时候才揭露出大卫和他爸爸的关系。之后就说,那能不能把你的爸妈请到这个诊所来,我们来见个面?所以这本书里边,其实还有两个角色,是大卫的爸爸和妈妈。最后他们俩也请到了这里边来。这老两口其实都已经习惯他们的生活了,其实过得也不怎么好,跟他的儿子女儿关系都不好,因为他的爸爸特别喜欢掌控孩子的生活。

然后通过治疗,大卫就慢慢地恢复正常了。因为他不再做那个整天讨好他爸爸的大男孩,他开始回归到他的家庭,做他的父亲,也放弃了去波士顿工作的机会。

再到最后的尾声。有一天,大女儿克劳迪娅专门跑来看卡尔和奥古斯都,跟他们聊天。他们说,现在怎么样?她说,现在家里边还可以,挺好的。爸爸妈妈也会吵架,但是吵完了架就还挺亲热的,不再像过去那样,整天什么都不说了。我们现在从来不介入他们的事,弟弟也长大了,我也长大了。非常谢谢你们。

所以整个治疗过程,从我们一开始看到的一个叛逆的女儿,到最后发现是夫妻之间的关系,然后爸爸和儿子的关系,外婆和妈妈的关系,爷爷和爸爸的关系,整个家庭是一个大的系统。

所以最后我们用这段话来结尾:系统是一个非常值得认真探索的东西。治疗情绪困扰的系统取向治疗,不能够局限于单一的家庭。家庭通常也只是一个高度压力下竞争激烈的甚至相当无情的社会的替罪羊,我们不可能在治疗家庭系统时无视与家庭生活有密切关联的政府系统、学校系统以及工作系统的力量。同时,虽然在这个专业领域当中,大多数人都认为我们的专长是和单一的家庭一起工作,但我们都了解,在人类这个更大的家庭里,有很多是必须加以改变的。有些家庭治疗师或将变成政治家,或者社会改革者。治疗永无止境。我们希望看到一个重视家庭情感成长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一般家庭很乐意寻找顾问来协助他们,以增进创造力、沟通力、亲密度,或适应生活中可预期的危机。这个境界,只有我们都认识到我们不过是凡人,而且我们都很相像时才能达到。也许每个人家庭经验的共通点,能给我们上这宝贵的一课。

我希望你们能够从大卫他们一家的案例当中听到我们自己的疗愈,然后回去之后,不要就事论事地把问题集中在某一个家庭成员身上。一个家庭要想好,是整个系统的问题,有时候可能需要外公外婆、爷爷奶奶都参与进来。这是一个相当不容易的事,但也是非常值得做的事。

谢谢大家!

来自樊登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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