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凭什么罗马教廷能掌权西欧几百年?|罗振宇《文明之旅》之1054

你好,这里是《文明之旅》。

欢迎你穿越到公元1054年,这是咱们节目开播以来的第55期。过去一开头我都会播报一句,这是大宋多少年,大辽多少年,但是这一年这个环节咱免了,因为这一年咱们要说的是一件来自于欧洲的事,请注意,咱们现在说的这个阶段是11世纪,世界上没有哪个文明像我们中国人这样爱记录历史,所以这个时候,世界上绝大部分地方的历史面目它是一片模糊,包括欧洲它也一样。我们以前就说过,这个阶段欧洲的可信历史记载并不多,整个11世纪,如果说欧洲有什么定要关注的大事,那这一年发生的这件事,它一定排在前三名。

什么事?就是基督教东西教会的大分裂。我门简单看一下欧洲地图,一次教会的大分裂,其实和当初罗马帝国的分裂一样,东边君士坦丁堡的东正教会和西边罗马的天主教会。整个这个过程也很简单,就是1054年的7月16号,来自于西边的罗马教会派人是千里迢迢赶到君士坦丁堡,闯进人家的圣索菲娅大教堂,把一张纸就拍在人家教堂的祭坛上,说你们都是基督教的异端,是魔鬼是撒旦,我们宣布你们被开除出基督教会了,就不承认你是基督教的信徒。那你想东边的教会那能干吗?很快东边的教会也召开了宗教会议,你不是那张纸吗拿来,就是你们拍在我们祭坛上的那张纸,拿来烧了,同时宣布,我们也把你们西边教会的那些头头脑脑开除出基督教会,你们的教皇,还有你们把纸送来这几个人也开除。

当时那话说的可狠了,说教皇的使者及其随从人员,像野猪一样来到我们圣城,就是君士坦丁堡,玷污了真理。那你说,这双方都是因为啥闹成这样?你非要问具体的事儿,那都非常小,比如说就是举行那个仪式,圣餐仪式的时候用的那个面饼,它应该是用发酵过的面饼,还是没发酵过的面饼呢?东边的教会就说了,说必须得是发酵过的,因为发酵过的才有生命,没发酵的饼那就是死面。西边就说了说不对,耶稣最后的晚餐,据说吃的就是没发酵的面饼,就为这事就闹起来了。对能摆上台面吵吵的事儿,都是这一类小事,当然也有一些理论争执,比如说圣灵到底是来自于圣父,还是来自于圣父加上圣子,双方观点也不一样。

但是你懂的,两口子闹离婚,他闹到这个地步,能摆到桌面上的冲突,往往都是这样鸡毛蒜皮的事,但是作为旁观者,咱心里得有数,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他们双方背后的矛盾,定是积累了很久很久。对你想,不仅是教会分裂,它的主体是西罗马帝国和东罗马帝国,在政治上的彻底分裂,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中学学历史功底好的人应该知道,这是公元395年,现在我们讲的到哪?这是公元1054年,你算一算,这600多年都过去了,帝国在行政上分裂600多年了,而且西边罗马的教廷,用的是什么文字?拉丁文,东边的东正教会用的是什么文字?希腊文,所以两边从政治到语言到教义,两个教会早就不是一回事了,所以双方能够拖到这一年,1054年才正式分裂,巴经算是看在耶稣的面子上,尽力维持的结果。

一笔写不出两个耶稣,但是他也扛不住600年的实际的分裂。好我顺便说一句,你说这东正教会和罗马教廷后来和解了吗?和解了,什么时候和解的呢?是1965年,你没听错,就是不远前的1965年,这双方才宣布,说得了我们互相都不开除对方了,你算一算,这就相当于两个兄弟的家族,本来是比邻而居,从北宋的时候闹了矛盾,气哼哼的互相之间谁看谁不顺眼,互相开除,这么过了千年,到我们这一代人活着的时候,才开始能兄弟们直相串门了。

我们今天这个节目,我们不去分析,这两个教会互相之间为什么会闹矛盾谁对谁错,那是基督教他们内部自己的事情,跟我们关系不大,这次教会大分裂,其实对我们来说是一个契机,个思考的契机,它让我们有机会去观察,这个西边的罗马教廷,它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存在。我们知道一点,中世纪西方历史的人都知道,罗马教廷是一个太重要的存在,它到底是个啥?对我们这一代人一提起基督教会,往往想起的都是罗马教廷,罗马教廷千的一些事,具备的一些特征,我们都是想当然地都算在了基督教的头上,但是别忘了,尤其是1054年,东西两个教会分裂的时候,我们突然这么一对照一看说,不对对吧,罗马教廷你可不是基督教的全部,你东边还有个兄弟,你那个兄弟从源头上从教义上,刚开始跟你是一样的对吧,但是为什么演化着,你这兄弟跟你长得很不,不仅如此,你东边的那个兄弟,和世界上的其他宗教组织其实更像,而你罗马教廷,方方面面咱们这么一琢磨看,就越看越奇怪。

对今天我们这期节目,就拿这东边的东正教会,咱们当个镜子,我们来看看这西边的罗马教廷,它到底有什么奇怪之处。要想了解罗马教会的奇怪之处,咱得先回到一个起点,咱们追问一个问题,就到底什么是教会?顾名思义,就是一个宗教信徒的群众组织嘛,那你说,个正常的民间群众组织,它应该什么样?你又没有军队,你又不掌握暴力,纯粹靠着信众的共同信仰,维持着一个组织,那跟我们上大学时候的那些兴趣小组相比,你强点儿也有限对吧。你看我们身边的那些佛教寺庙,或者是现在美国的那些新教的基督教会,差不多就是这样,大家也就是在业余时间或者是周末聚在一起,听听讲座唱唱歌做点义工,没有什么强制性的,大家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这才是我们心中正常的一个宗教组织,也就是教会的形象。

那你可能会说了,这可能是刚开始吧,如果这个宗教信仰的力量足够强,个教会在高度组织化之后,它有没有可能拥有很强的实力?说得对确实有可能,但是接下来呢?接下来只有两条路可以走,先看第一条路,就是你干脆谋求拥有自己的暴力和军队,最后你自己变成一个政权,比如说现在很多伊斯兰国家,还有中国晚清的那个太平天国,包括基督教自己也有一个例子,16世纪的时候,基督教新教有一个分支,叫加尔文教派,在今天瑞士的日内瓦,就建立了一个神权共和国,这也就是所谓的政教合,宗教领袖直接变成国家领袖,你手里又有刀又有《圣经》,你是老大大家都服这可以,这是一种情况,那还有第二种情况,你一个宗教组织,你那么有影响力,那世俗政权就手里真有刀的人,那就不放心了,要么迫害你干掉你,要么收服你让你为他所用,对基督教早期在罗马帝国遭遇的就是这种情况,刚开始就是迫害,不只是像尼禄这样的暴君要迫害你,罗马帝国的那些贤能君主也一样,什么皇帝他都受不了,自己政权的内部有这么一个有影响力的大毒瘤”他都得切掉你,比如说,我们知道罗马有一个非常著名的哲学家皇帝,叫马可·奥勒留,他有一本名著叫《沉思录》,现在在中国卖得可好了,这么个皇帝,也是很有名的贤明皇帝,即使是在他的统治时期,基督教徒在监狱里,也是关得满满登登,那个关基督教徒的牢房,能拥挤到什么程度,我看到一个史料,据说很多人是在牢房里面,因为缺氧被活活死的,就关那么多人,但是后来发现,迫害也消灭不了基督教,那怎么办呢?那只好收服嘛,

你看我们刚才提到的,基督教在东边那一支东正教,它就是这样,拜占庭皇帝就说了,就问他们,说你们在我这儿传教,那我来问你,谁才是上帝在人间的代理人?皇帝才是,那再来问你,谁来主持最重要的宗教仪式?皇帝来主持,答得不错,那谁来决定东正教的最高首领,也就是那个牧首的人选,皇帝来决定,回答正确,那你这些宗教领袖,就可以有一些社会地位,但是必须要听我东罗马皇帝的话。时间又过去几百年,这个东罗马帝国,拜占庭帝国灭亡了,东正教就一路向北到俄罗斯去发展,你到哪儿,就得听哪儿的皇帝的话对吧,就得听俄国沙皇的,后来俄国又出了一位旷世雄主,就是彼得大帝,彼得大帝想来想去还是不放心,干脆什么东正教牧首这个岗位,整个这个岗位就给废了,干脆设立 个叫东正教事务管理局,你听出来了,直接用国家机关来控制东正教,你看这才是正常的发展对吧,要么你给别人当家,要么别人来给你当家,反正在世俗政权看来,山不容二虎对吧,这才是正常的逻辑。

好了你非要问一个不讲理的问题,你说有没有可能走一个中间路线,我一个宗教组织我一个教会,我既没有暴力和军队,我也不想管理什么世俗事物,我不想管那些事,但我还想独立存在,我还要有强大的影响力,谁也管不了我,我还想能和各种什么国王皇帝,反正那些手里有刀有枪的人,腕子,我甚至还想骑在他们头上,你说有这个可能吗?反正搁我们中国人,我们理解不了这个事对吧,没有枪杆子你还想出政权,这位仁兄是不是有点异想天开?下面要说的重点来了,见证奇迹的时刻就这么来了,世界上还真就有这样的教会,那就是我们今天节目的主角,基督教在欧洲西边的这一一支,罗马教廷,它就是这样的教会对吧,手里没有枪没有炮,手里就拿着这么一本《圣经》,居然就能纵横欧洲几百年,你说奇怪不奇怪?

具体说来,这罗马教廷的奇怪之处主要有两点,个是它的组织很奇怪,个是它的领袖也很奇怪,我们先说第一条先说组织,请问一个正常的宗教组织,它应该是什么样?大家是因为共同信仰走到一起来的,而信仰这个东西,是我们脑子里的东西,往往一个人的脑子里有一个想法,所以宗教组织,基于思想的组织,都特别容易分裂,这就像是一个线下的兴趣小组,往往玩着玩着就分开玩了,它没有那么强的凝聚力,所以正常的宗教组织,它都是网络状的,它不会是金字塔状的,教区和教区之间的联系,是靠彼此沟通商量契约,是这么来沟通,你不能靠什么命令靠纪律靠制裁,你到美国去看,美国现在的新教就是这样,虽然大家都用同一本《圣经》,但是里面小教派林立,谁也不服谁的,对基督教历史上的东正教,今天我们拿它当镜子照西边这一位,东正教也是这样,它其实只是一个分散的联盟,虽然在君士坦丁堡,也有这么一个大牧首,跟西边那个教皇位置差不多,但是它只是号称叫平等中的第,你看这个词很有意思,大家都是平等的但你是第一名,不好意思,你心里得有数,那是大家给你面子,你召集个会议协调个关系那还行,对下面教会的管辖权,要想颐指气使那是你想多了,对这也符合我们中国人的常识,比如说中国佛教的各大寺院,大家都是十方丛林,登封少林寺和洛阳白马寺的方丈,他见面也只能客客气气的,互相谁还能管得着谁呢?

好了解这些背景之后,我们再回头去看这罗马教廷,其他宗教组织,都可以称之为叫教会,而唯独罗马教会我们现在变了,我们称之为叫罗马教廷,什么意思朝廷的那个”廷”,是的它的组织化集权化的程度,跟一个中央集权的帝国,那是差不多的,罗马教廷从上到下,是一个结构紧密的金字塔组织,最顶上是那个说一不二的教皇,下面分成各种教区,教区里面有主教,是一层一层体系严密,就有点像军队里面的那个,军师旅团营连排班,有点像军队的建制,你想想看,这是个多么古怪的局面对吧,基督教的教徒一进教堂,神父跟他聊的都是什么人人平等,大家都是苦兄弟,是这一套,信众一出门教堂门一关,森严的等级社会,在罗马教廷体系内部,是官大一级压死人的,教皇是说不二的,哪有什么人人平等。

这就很奇怪了,就是一个宗教组织,它怎么会演化成这样?这是组织上很奇怪,还有一点,就是这个体系顶端上的,那个宗教领袖,我们俗称的教皇,就这个人他也很奇怪,你想嘛,正常的宗教领袖他应该什么样,这个都不用看别人,你就看早期的基督教领袖就行了,基督教刚起家的时候,和其他宗教组织差不多的,耶稣带着自己的十二个学生,所谓十二使徒,里面职业也是乱七八糟,什么人都有,比如说有几个打鱼的渔夫,有税务局的小公务员,还有几个无业游民,就这么一些三教九流的人,四处跟着耶稣巡游传教,他们讲的都是什么理论呢?都是什么要仁慈要宽恕,要爱你的仇敌,有人打你的右脸,你就把左脸也伸过去让他打,讲的都是这一套,都是很宽厚的人生哲学,后来影响力越来越大,就招来了迫害,耶稣是在十字架上被钉死的,我们都知道,但是你要知道他的十二使徒当中,除了一个叫约翰的,剩下11个人,都是因为各种各样的迫害死于非命的,所以早期的基督教领袖,都是非常悲惨的命运,我们就拿耶稣的那个大弟子,叫彼得来说,你要是去西方教堂看壁画和雕像,你看见一个人手里拿着一把大钥匙的,那就是他叫彼得,耶稣的大弟子,因为据说耶稣跟他讲,说我把天堂大门的钥匙交给你看管,所以这个钥匙就成了他的符号,这位彼得最后,也是惨死在罗马帝国,对基督教的迫害里面,他临死的时候他就说,你们要把我钉死在十字架上,不好意思,那是耶稣的死法我不配,这样吧,你们把我倒过来钉死在十字架上,他是这么殉的教,你看基督教的反抗精神,通常是以这种方式来体现的,那我为什么要提这个彼得,他是谁?他就是后来基督教会追认的第一任教皇,对最早期的教皇就这样,你现在到罗马教廷所在地,梵蒂冈去旅游,看到了那个大教堂,就叫圣彼得大教堂,就是用这个彼得的名字来命名的,第一任教皇,据说彼得的遗尸体,就埋在那个下面。

你看教皇的英文是 Pope,顺便说一句,Pope 这个词的中文翻译,更准确更学术的翻译,应该叫教宗,只不过一般人更习惯叫它教皇,我们节目里就这么称呼了,好 Pope 这个词,它的拉丁文词源就是 Papa,你一听这个读音就知道,意思就是父亲,对一个宗教领袖,你是靠精神力量来引领人的,你不像父亲一样的慈爱,怎么能行呢?所以其实在基督教的内部,这个教皇的形象底色也一直是这样,都是很慈爱很宽容很有学问,是这么个形象,我举一个我们中国人有关的,近一点的例子,话说在民国的时候,山西大学有一位前辈老教授,历史学家叫阎宗临,他年轻的时候,就近距离接触过罗马教皇,这个机缘很奇特,那是在抗日战争的前夕,阎宗临先生正在欧洲读博士,请注意他可不是因为家里有钱,才出国留学的,他是勤工俭学,在国外工厂里面打工,靠自己奋发图强,考上了瑞士的博士,他后来在写博士论文的时候,就经常要跑到梵蒂冈的图书馆去查资料,就老在图书馆里用功,就被图书馆的一位老神父注意到了,这个老神父就跟当时的教皇,叫庇护十一世,这个教皇说,说有一个中国来的学生,每天坐在图书馆里非常用功地读书,教皇一听很感兴趣,中国人也很罕见,就把阎宗临先生请过来聊天,对他的学业很关心,后来阎先生离开了梵蒂冈,回到瑞士结婚,教皇听说了这件事,还主动打电报送上了教皇的祝福,你看教皇跟咱中国的一个普通人,还有这么一段交道,我今天跟你说这个故事,是想让你体会一下,就是一个宗教领袖的正常形象什么样,就是这样对吧,老人家有威望人品好,满腹经纶内心虔诚以德服人,就算是遇到迫害,那也是以身殉道只留精神在人间,就这么个形象,这才叫宗教领袖。

好了你再回头想想,在听我们这期节目之前,你对那个欧洲罗马教廷的教皇,是个什么印象,我们数就这么几件事,什么发动十字军东征,迫害科学家,用宗教裁判所把人烧死,在整个欧洲和各种国王对刚,这些事情里面的是非曲直,教皇有没有错咱先搁一边,至少这个罗马教皇的形象,一个强有力的形象,这哪叫宗教领袖,这和那个慈眉善目的,撒向人间都是爱的,Papa Pope 慈父,他不沾边嘛对吧,对这两个形象的反差,它怎么就这么大呢?好那在罗马教会的内部,教皇到底是一个什么定位,我们先看他的权力到底有多大,我找到了一段,《天主教法典》里面,就是人家那个体系内的”宪法”,它是这么表述的,其中有这么一句话,叫由于此职务,他在普世教会内享有,最高的完全的直接的职权,且得经常自由行使之,你看这个词用的,最高的而且是完全的,还是直接的,还是自由行使的权力,说白了,这就是一种完全不受制约的权力,咱熟悉中国皇帝对吧,那么大的权力,还要被什么天命祖制民心,包括给他提意见的谏官制约着,而教皇你根据他们的法典,理论上除了谁的脸色都可以不看,实际运行过程中,教皇和世俗政权的那些国王皇帝,那些世俗君主相比,谁的权力更大?

基督教历史上有一份很重要的文件,这是教皇格列高利七世写的,叫《教皇如是说》,我就这么说了,这么一份文件里面一共写了27条,我挑几条给你念念,教皇说了,他的使节即使教阶较低,就我派出去的使者,即使他本人什么都不是,但是这样的人,在宗教会议上,高于所有的主教,并有权做出废主教的判决,不仅教皇想怎么着你就怎么着你,他派出去的一个使者一样的权力,第一条,再有,在各种事情当中,我们也不能与被他开除教籍的人同居一室,这啥意思呢?就是他要是开除了谁,你们都别跟他在一个屋待着,就这么霸道,还有他的头衔是世界上唯一的,他能废點皇帝,任何人都不能撤销他的任何判决,所有人中唯有他一人,能撤销这种判决,就是他只要说了就是最后的结论,谁都撤销不了,但是他自己可以,还有他自己不受任何人审判,最后还有这么一句叫,罗马教会从未犯错误,也永不犯错误,《圣经》作证,就这么霸道,你可能会说,这不是教皇自己写的吗?这不是一厢情愿吗?还真不是,我们现在讲的是,公元1054年的教会大分裂,再过上21年,就是到了公元1075年,教皇格列高利七世,就写下了这份文件,这么霸道的文件,《教皇如是说》,再过两年就是著名的1077年,就发生了欧洲历史上,那个著名的事件,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亨利四世,因为得罪了教皇就被教皇绝罚,什么叫绝罚?就是不承认你是基督教徒,听起来好像无关痛痒的一个决定,就是开除你,结果怎么样?结果亨利四世就后院全部失火,他作为个世俗的君主,所有底下人都反对他都没辙了,所以亨利四世是连夜赶路,跑到教皇家的门口,你想那可是1月份,在天寒地冻的那个时节,这个亨利四世,在大雪地里光看脚站了三天三夜,请求教皇原谅,在欧洲历史上,这个场景是最有名的场景,这个教皇也实在是太有权威了,个人如果他手里没有暴力,也不掌握军队,他怎么可能拥有这么大的权势呢?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早年间我去欧洲旅游的时候,听到了一句顺口溜,叫上车睡觉下车撒尿停车看庙,那在欧洲庙是什么?就是教堂,确实欧洲古迹的精华,往往都是各种各样的教堂,巴黎圣母院科隆大教堂,还有我们前面提到的,圣彼得大教堂,尤其是这个罗马梵蒂冈的,圣彼得大教堂,你要是去旅游放眼着,天呐你这一眼看见多少艺术珍品,什么贝尔尼尼的雕塑,拉斐尔的画作,附近西斯廷教堂的,米开朗基罗的穹顶画,那真的是,几乎每一寸土地都有故事,上面全是艺术品,我今天带来了本书,就叫《中世纪》,它的作者李筠老师,去梵带冈逛的时候,边逛就一边想,这哪是艺术品这就是钱呐,对满眼看过去,都是过去一千多年,从欧洲各地筹集的海量金钱,都被沉淀在欧洲这些,大大小小的教堂和艺术品当中了,造那些艺术品海了去的钱,当然李筠老师就接着思考,说这背后绝不可能仅仅是宗教信仰,因为运作钱,它一定还得有一个,庞大的井然有序的高效的组织,直在运转,否则绝不会有如此澎湃的持续千年的财富积累,这个组织是谁呢?就是我们今天节目的主角,罗马教廷,我们前面说了,罗马教廷手头可没有暴力,不以枪杆子为基础,它居然也能够有这样的力量,真是一个奇迹,而且是在全世界任何文明中,都没有出现过的奇迹,那好那就需要解释,它怎么会这样?李筠老师在这本书里面,提供了两个原因,还有一一个是偶然出现的人,罗马教廷是在什么时候掌权的?是在西罗马帝国崩溃的时候,说到帝国崩溃,我们马上脑子里蹦出一词儿,乱世,对我们中华文明也经历过很多乱世,就是那种一点秩序也没有的时候,比如说我们节目经常提到的,五代十国时期,大概持续了半个世纪,还有一段就比较长了,就是从西晋的八王之乱,直到五胡入华时期,这个比较长大概一个半世纪,150年左右,乱世乱到150年可以了,这是顶天了的长度了,可是我们马上要讲的,欧洲的这个乱世,那就长了,你算嘛,西罗马帝国是公元476年正式结束,但是从公元410年,西哥特人就攻破了罗马城,在罗马里面是烧杀抢掠三天,欧洲西部整个帝国的秩序,其实就已经崩溃了,公元410年的时候,各种蛮族小国各种庄园林立,就这种社会状态,直持续到我们现在讲的这个阶段,就是11世纪初,才在欧洲西部形成了那种,就是很粗糙的封建秩序,所以欧洲的这个乱世,你算算那是600年,中国人没见过这么长的乱世,我们经常用到一个词,叫黑暗的中世纪,到底黑暗是什么样的,太阳反正是每天升起的,不是真的天黑了对吧,所以这个黑暗是什么样,是蛮族来了,成天在欧洲西部烧杀抢劫吗?不会的,要是那么杀600年,什么都剩不下对吧,所谓的黑暗时代破坏力最大的,其实不是战争和暴力,是什么?是秩序的消失和崩解没秩序了,对我们可以稍微设想一下对吧。

蛮族来了,蛮族也是人呐。他们最大的特点不是爱打仗,是他们的文明程度低。他们没有治理过如此复杂社会的经验,所以他们的法律就是习惯法,就是一些非常简单的规则。所以罗马法那么复杂的法律体系,首先崩溃了。

好,我现在请你带入一个身份,如果你是当时的罗马人,尤其你是一个商人,你会发现,我自己和别人的利益冲突,就没人出面调解了,没有法庭给我做主了。那行了,生意就不能做了,远距离的贸易就只能停了,各个地方的交流就被阻断了。接下来呢?接下来就是城市化就得崩溃。对城市的运行,是一个非常复杂的协作网络,你像罗马那样的城市,得有水源,得有复杂的服务业,这个城市才能运行。好了,这个时候远距离贸易崩断,什么都没有了,城里又没有粮食,那你请问还待在罗马干啥呢?等着饿死吗?

所以这个时候,罗马城里有土地的贵族就往乡下跑,乡下有吃的,地里能长,人聚集起来还能稍微安全点。所以一般的罗马市民,可能投亲靠友的,熟悉的也往这儿跑,附近的农民也跑来投靠。所以在整个欧洲的西部,就出现了叫一个个的自给自足的,但是请注意,经济水平很低的,各种各样的小庄园遍地开花长出来了。

那你回头一看,原来的那些大城市,什么罗马、米兰,这些大城市迅速“幽灵化”,成了空壳,原来的基础设施,什么引水渠、公共浴池,迅速地就被废弃了,街道上马士那个杂草就长出来了。到了这一步,整个西罗马帝国的社会崩溃,就不可逆了,因为合作方式解体了,你再也不是送外卖的了,你再也不是浴场里当服务生了,都是种地的农民对吧?复杂的合作方式就没有了。

这个时候,就算有什么世俗政权,举着刀举着枪来的国王,他也很难再收得上来税,那收不上来税,他就提供不了公共服务,所以整个社会,就一点一点地往下塌陷。再接下来你马上都想得到,货币消失了,艺术消失了,技术大倒退,粮食产量下降,人口下降。这种情况再持续一段时间呢,真正的悲剧就来了,什么呀?文化大断层,几代人不读书,此前什么苏格拉底、柏拉图、亚里士多德、西塞罗,谁啊?这些人不熟,听这名儿是魔鬼吗?当时人就这反应。到了这一步,欧洲的天可就真的黑了,说欧洲黑暗的中世纪,是指这种意义上的黑。文明要在这种黑暗当中再次启动,那真的是好难。

但是慢着,就在这几百年的沉沉黑暗当中,有一个地方还有亮光,哪儿?对,就是罗马教会。在我们一般人的印象里面,欧洲中世纪的黑暗,那不就是罗马教会造成的吗?你们搞什么宗教裁判所,你们烧死科学家,你们就是黑暗本暗对吧?你们怎么反倒成了保留亮光的地方呢?

其实我们放开想象力想一下,欧洲的情况我们比较隔膜,我们来想象一下,如果中国古代,也遇到了一个类似的乱世,那请问保留文明火种,最后的地方会在哪儿?也可能就是寺院呐。你想嘛,一个强盗,他是烧杀一个村庄,还是烧杀一个寺院,哪个可能性低一点呢?我要是强盗,我不到万不得已,我不去搞寺院对吧?因为寺院里边毕竟供着菩萨,即使我是个强盗,我心里对菩萨,多少还是有点忌惮对吧?

所以你看我们中国人熟悉的那个《西厢记》的故事,不就是发生在唐朝后期,当时就是兵荒马乱,莺莺小姐和崔老夫人,为了躲避兵乱,就住在山西的那个普救寺里面,就住在寺院里面,所以后来莺莺和张生才有了奇遇,这就是寺庙这种精神信仰场所中独特的生态位。那你回头去看欧洲,情况想来是差不多的,基督教的修道院里面没有什么财产,教士在里面苦修,没有什么可抢的,但是请注意,基督教士有文化,人家天天念经的,基督教的教义又讲究仁爱宽恕,在乱世当中对人心有抚慰作用,老百姓是信他们的。好了,社会上有这么一支力量,请问如果你是有军队有权力的人,你会不会用这些修道院里面的教士?你当然会,用他们就能降低自己的治理成本,老百姓信他们,听他们的话对吧?这些基督教士就算不能帮你别的忙,至少能帮你看看信吧。

当时很多有军队有权力的人,真的是睁眼瞎,大字不识一个的。有一个很著名的传说,很多历史学家说未必是真的,但是基督教会自己内部是认的,说公元453年和455年,这是西罗马帝国灭亡前夕,有一个基督教的领袖,他的名字叫利奥,记住这个名字,一会我要用,叫利奥,两次赤手空拳,去跟攻打罗马城的蛮族人去谈判,说你们不要毁灭我身后的罗马城,好不好?奇怪,两次,第一次蛮族领袖居然就答应了,就退兵了,第二次虽然只是部分成功,但是这样赤手空拳去见蛮族人的勇,还是很让人佩服的。

那你说这个教会领袖叫利奥,他在民间的声望能不高吗?当时濒临崩溃的西罗马帝国的皇帝,能不高看他一眼吗?对,这个时候西罗马帝国的皇帝,手下那些将军他根本信不着,随时造我的反,因为税收收不上来,文官系统也早就崩溃了,国家已经治理不了了,突然想睡觉来枕头,冒出来这么一个教士真棒,又有文化又有勇气,别忘了他是基督教会的领袖,所以他手里还有遍及全国的基督教的组织网络,翻过来一看,这个人还没有军队,还没有野心,也不想篡我的权,而且还有担当,还愿意帮忙,你说天底下上哪儿找,这样合适的人去对吧?

换一个场景你也能理解,就说中国古代,你是乱世中的一个军阀,突然发现附近庙里面有个老和尚,这人人品好,有声望,还经常能挺身而出帮我解决问题,更重要的是,什么附近的少林寺、白马寺的方丈,跟他还是师兄弟,可以帮他打听全国各地的消息,这和尚还认字,那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八抬大轿,我作为一军阀,把他请来给我当军师?这么你就理解了,罗马皇帝叉不傻,能不支持这位利奥吗?

好了,我们揭开谜底,这个利奥是谁?对他,就是基督教会历史,第一位真正有权力的教皇,史称利奥一世。罗马皇帝就说了,说快,我看你们基督教,平时这个主教那个主教,好像你们还挺平等的,我觉得都不如这个利奥一世,这个主教靠谱,以后这个利奥一世,就是你们教会里面的皇帝,教皇制就这么建立起来了。

我顺便说,权力这个东西就是这样,很多情况下拿到权力,并不是靠什么野心、计谋、宫斗,不是的,是紧急状况,被心甘情愿地授权和让渡过来的,比如公司快倒了,这个时候你突然拿下了一个大单,你成为销冠,公司这个时候,什么权力都愿意给你,这是被授予的权力,对基督教会就是在西罗马帝国的危难时刻,靠这种主动的担当,拿到了信任。

如果你也生活在那样的乱世,你会发现,时代的中流砥柱,这个时候已经不是罗马帝国的那个朝廷了,朝廷已经烂得一塌糊涂了,而是这个新崛起的罗马教廷,有文化,有声望,有网络,他们反而更值得信任,更重要的是,从公元313年,君士坦丁一世宣布宽容基督教,这个组织,就是基督教会这个组织,已经和罗马帝国共存了一百多年了,这一百多年,人家基督教士可没闲着,你罗马帝国怎么靠法律、行政命令和等级化权力,管理那么广大疆域和那么庞大人口,因为它也是一个庞大的组织,怎么管理?跟罗马帝国这个现成的老师学,百多年,足以让它学到个七七八八,所以西罗马帝国崩溃的时候,只有基督教会,它能够继承帝国的衣钵,成为权力真空时期的社会主心骨,它甚至还能够承担一些社会管理的职能。

我刚才这么一讲,你应该听明白了,罗马教廷的底色,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宗教群众组织,没有什么奇怪的,跟全世界各地的教会都一样,为什么它后来能成为结构紧密的金字塔组织呢?命好对吧?就是一个非常偶然的历史机缘的结果,西罗马帝国崩溃,突然空出了这么一个权力生态位,它及时填补了。你对比一下,它东部的那个兄弟,就是东正教会,就没有这样的运气,因为东罗马帝国,没有这样长期的混乱,皇权把他们死死地压制住,所以它就没有崛起的机会,命好。

当然了,整个这个过程,教廷的崛起,教皇权力的取得,这是一个非常漫长的过程,细节非常复杂,绝不像我刚才说的这么简单,学术界还有很多争论,但是有一点可以确认,就是它是一个偶然和幸运的产物。罗马教会的另外一个幸运,就是它在历史上不断会及时出现,那种雄才大略的教皇,这一点我们必须承认,就是关键的领袖人物,在关键历史时刻的作用。

刚才我们提到的这个利奥世,利奥一世死了之后,又过了一百多年,这个时候西欧什么样?一片糜烂,罗马帝国没有了,罗马教会又迎来了一位了不起的教皇,那就是公元590年登基的大格列高利,对,他的名字就要念成大格列高利,有人说,他可能是有史以来最伟大的教皇,所以他名字前面加了个Grand,伟大的意思,大格列高利,为什么“大”呢?因为这个时候已经没有罗马皇帝,没有罗马帝国这个壳可以依靠了,教会你想生存,得独自肩挑这个烂摊子。

我手里带来一本书,美国历史学家雪莱写的《基督教会史》,里面有这么一段,我真想念给你听听着,早在公元590年,罗马就处在挣扎之中,这座城市先是遭受悲惨的洪水,和残暴的战争的躁,后又受到无情蔓延的瘟疫的重击,人们已经苟延残喘了,接睡而至的,还有黑死病的爆发,大批人迅速死去,马车上高高地堆满户体,人们快发疯了,这是罗马城的情况,那教会的情况呢?罗马成为一座废墟,教宗帕拉纠二世本人,在痛苦的叫喊声中去世,教皇也死了,这时候怎么办?圣彼得大教堂有六个月,无教宗秉政,当教会领袖选出一名,叫格列高利的修士时,他拒绝就职,我不当这个教皇,甚至逃出罗马城,藏在山林里,后被发现并拖回罗马,在告知君士坦丁堡之后,教会官员于590年9月3日,封他为圣彼得的继承人,你爱当不当,想当不想当,您都得当这个教皇。

对,大格列高利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在洪水、战争、黑死病,连前任教皇都死于瘟疫的,这个黑暗时刻,这是个50岁的大叔,被强行推上了教皇的位子,既然跑都跑不掉,那就好好干,他上任之后就带领教会的人,什么处理瘟疫,招兵买马跟蛮族人干,拿出财产解决罗马城的粮食短缺问题,救济老百姓等等,就干了好多事,当然主要还有传教,人家毕竟是教皇。

你看这个时候的罗马教廷,还是我们印象中的那个,又反科学,又反进步,又迷信,又黑暗的宗教组织吗?不是,它的那个社会底色,比它黑暗得多,沉沉的深不见底的黑暗,所以这本书里有一个形容词,说这个教皇大格列高利,是捡起了被粉碎的世界的碎片,对世界支离破碎,只有这帮基督教会的人,在里面缝缝补补,所以这个大格列高利死了之后,他的墓志铭上用上了一个词,这个词很有现代性,叫神的执政官,翻译成今天的话就叫上帝的CEO,对,一个CEO干的事他全干,他管的事可不只是宗教事务,人间的事本来不归罗马教会管,归罗马帝国管,但是没办法,罗马帝国完蛋了,所以从大格列高利开始,罗马教会觉得我必须站出来,我得替上帝把这个世界管起来,那好,既然我罗马教会,得管理整个西欧世界的秩序,那我就必须建立,在全欧洲从上到下的,有组织力的系统,否则世界就会落到那些野蛮的好战的草台班子手里面,那可不行,我们不答应。

所以这本书里还有这么一句话,说中世纪教皇的特权,在很大程度上要依赖于格列高利通过这个多事时代,维系下来的实干政府,听着,教会这个时候其实是政府,教廷作为教会的核心,教会作为西方的引领者,经过他这么一通折腾,算是稳住了。

江山代有才人出,又过了四百多,到了我们现在讲的这个阶段,又出了那个格列高利七世,就是我们刚才提到的,逼着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在自家门口雪地里面,光着脚站了三天三夜的那个格列高利七世教皇,当然还有,后来13世纪初期的,登上教皇权力顶峰的,那个著名的英诺森三世,这个人以后我们节目一定会提到他,所有这些人都是雄才大略之人,你要是去看这些教皇的传记,会发现他们身上是有共同点的,都是意志极其坚定,在别人看起来完全没有可能的地方,他们觉得还可以再试试,可以再顶顶,在别人觉得必须要退让的地方,他们是直视对方的眼睛,来互相对撞,就坚持不退,所以创造了这样的奇迹。

我们可以把刚才提到的四位教皇,我们再来梳理一下,这里面的名字你都不用记,大体有个印象就行,你看第一位,我们刚才提到的利奥世,他是让当时的人觉得,乱世当中,罗马教会居然是一股可靠的力量,来,我们把更多的权力给到这股力量,我刚才提到的第二位大格列高利,他让大家觉得,这个人真是有担当,他居然能够管世俗的事,罗马教会这才是尘世间的擎天柱,是文明续的灯塔。第三位格列高利七世,他让大家觉得这个教皇行,教皇虽然没有任何兵马,但就是可以凌驾在世俗君主的头上,创造了一个惊世骇俗的先例,皇帝得向他低头。第四位英诺森三世,他让大家觉得,教皇是欧洲所有力量当中,他可真的像幽灵一样,飘在所有地方,最关键的那根杠杆,他和谁站在一起,谁在搏斗当中就可以赢。

你看教皇的权力基础不是暴力,而是什么?是这种上千年积累出来的,先例、故事、独特的政治生态位,以及各种各样的精神力量。

好了,说到这儿,我们可以回答一开始提出来的那个问题了,为什么西方可以发育出如此奇怪的,在全人类历史上都绝无仅有的罗马教廷?为什么?答案很可能是两个字:偶然。偶然出现的帝国崩溃的历史情境,偶然冒出来的雄才大略的领袖人物!你可能会说,这等于什么也没有解释,这不就是运气嘛?千万别看不起“偶然”这两个字,如果从生物演化的角度来看,偶然,那是物种创新的最重要的动力,就是变异嘛。对人类文明和大自然里的物种,是一样的,在时光里面穿行的时候,会产生各种各样的偶然的基因突变的,换成历史学的名词,这不就是奇特的历史机缘嘛,就有点像刚才我说的,西罗马帝国崩溃,对罗马教廷带来的这个基因突变了。

请注意,我刚才这段话里面,其实是启用观察文明发展的个新视角,那就是来自于生物学的演化论视角,这跟过去很多思维习惯是不一样的,我举个例子,过去我们经常觉得,西方文明真,尤其是近现代,你看人家那成果,人家多棒,所以人家肯定从根儿上就对,希腊罗马那会儿就对,而我们中华文明,肯定一开始就走了岔道,这是过去我们很自卑的一种说法,所以过去我们间文明方面的问题的方式,是这样的,说西方文明是这样,那我们中华文明为什么没有这样呢?本应如此嘛,而我们没有做到嘛,所以我们是能力错了,还是路径错了?我们反复批判自己,就比如说人家有了蒸汽机真棒,但是我们中国文明在历史上,也发明了水排和风箱,根据李约瑟的观察,水排和风箱加起来不就是蒸汽机吗?你看为什么最后一步我们就没做到,我们哪儿错了呢?过去我们一直是这么思考问题,这就是所谓的“李约瑟之问”。

但是今天这期节目,我们通过看西方基督教会这一个例子,我试图给你一个反过来的视角,不是我们错了,我们和其他文明都一样,我们是正常的,是西方文明经历了突变,我们要追问的是,它为什么不一样,而不是我们做错了什么,你看这就是生物学上的演化论视角,你换到这个角度一想,很多问题就不用纠结了对吧?

你看我们整个人类文明,就是一个巨大的演化场对吧?各种文明在各自的环境中独立演化,然后就筛选和积累了大量独特的基因突变,各个文明生活方式不一样,宗教传统不一样,什么思维模式、技术路线等等等等,什么都不一样,最后形成了地球上五花八门的文明形态,那你说这些文明形态之间,谁高谁低呢?按照演化论,只要能生存下来,那都是成功者对吧?没有谁高谁低,这和地球上物种的生存逻辑是一样的,但是人类文明和其他物种,有一点不一样,其他物种一旦演化出自己的特性,生殖隔离,它是没有办法做基因交流的,但是我们人类文明可以做基因交流,你看1492年,我们很快就会聊到这一年,等哥伦布发现美洲之后,世界各地的文明,重新摆脱了独立状态,又一次开始深度地交流融合,基因交换对吧?我们人类世界就开始进入高速变化的时代,在这个过程里面,各个文明所携带的独特的基因,就会突变,就会融合,产生一种文明意义上的“杂种优势”。

好了,这个时候,大家其实并不说,这个基因,是你带来的还是我带来,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谁能够在自己体内,引入更多样的文明突变,那谁对环境的适应能力就会提高,是这样的竞争方式。这个过程有点像什么?像农业科学家把一些作物的种子,发射到太空中,让这些种子在太空中,承受宇宙射线的照射,让它发生各种奇奇怪怪的变异,然后这个种子又回到地球上,根据结果再来筛选,然后通过杂交,通过优化,让整个物种的性状变得更优。

简单一句话,人类文明每一个部分,经历的历史机缘,积累的有益突变,最后会怎么样?最后都不是你自个儿的,最后都会成为所有人类文明的共同财富,谁带来的不重要,最后都是大家的。你从这个角度来看文明发展,是不是比我们争论,西方好还是东方好,谁该向谁看齐要好得多?什么叫东方?东方就不会向西方学习的?我们说得更直接一点,就是人类文明的其他分支,比如我们中华文明看西方文明,它就是其他分支嘛,如果它演化出来好的特性,请问我们是该高兴还是该泪丧呢?过去很多人很泪丧,他说西方文明这一点上,比我们文明强,那我们一定做错了什么,所以泪丧,但是你换一个长时段的,演化论的视角来看,你应该高兴,为什么?因为它演化出那个特性看着很牛,那挨多少顿打,经历多少环境的突变,它才搞出了这么一个不一样的基因,我们现在拿来就用,我们不用付那么惨痛的代价,比如像西罗马帝国那样,经历几百年的黑暗乱世,才演化出了这么一个基督教廷,基督教廷再往下演化,才出现了西方文明的一些特质,我们不用经历这些,我们直接拿来就用,这是多好的一件事情。

他人承担代价而我只需拿来。好了,最后我们还是回到公元1054年的这个话题,我们来看看西方基督教会,所经历的这次文明的基因突变,它会引发什么样的后果?这个后果当然很丰富了,我用李端老师在这本《中世纪》里面的一段话,我念给你听,他说政教二元结构,说白了就是,政就是国王皇帝,教就是罗马教廷,他们谁也搞不定谁,谁也不服谁,这就形成一个二元结构,政教二元结构使得,讲政治的道理变得非常重要,武力消灭不掉各种对手,又得和他们长期斗争,嘴仗就得一直打,直哗哗我比你有理,为了比谁更有理,各种政治法律理论就层出不穷,讲权利、讲法制、讲制衡、讲道义,花洋紧多高论送出,这就是所谓的教皇革命,教皇革命使西方真正成为西方,西方从此走上了一条,被自己的政教二元结构约束的独特道路。

所以有了罗马教廷,并不是历史逻辑的终点,下面还有非常神奇的结果,你看崩溃的罗马帝国,激活了奇特的罗马教廷,又会进一步激活一个不一样的西方社会,这是一个奇妙的链式反应就开始了。这个话题我们会留到公元1096年,就是第一次十字军东征那期,我们再来跟你聊,那刚好是我们《文明之旅》第三季的第一期,距离你看到的这期节目,还有42期节目,42期节目之后,我们将会把目光再次移回到欧洲,请耐心等待。好,公元1055年,我们下一期节目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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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当然要读,却是这王立铭老师写的《进化论讲义》。他说面对复杂的真实世界,进化论指出了一条完全相反的改造路径,它告诉我们,复杂系统能够自发形成,复杂问题总能自己找到解决方案,哪怕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我们需要的,无非是清晰的边界条件,它用生命现象证明了这条路径的巨大力量,同时也告诉我们,需要我们保持警惕。

和它的妙用。但是通过这期节目,我想告诉你的是,我们这个节目的思想资源,绝不仅限于什么历史研究,像政治学、经济学、人类学,它都是我们的知识靠山,人类文明的每一个部分,经历的历史机缘,积累的有益突变,它都是我的财富,也是你的财富,20年的大工程,《文明》这个节目,我可不会傻到,给自己划定什么边界,说只做什么主题,请允许我对整个世界保持开放,多快乐,未来这20年,但愿你能理解我这份快乐,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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